半路上
2021-12-23叙事散文房子
半路上一座桥坍塌在回城市的路上。绕过去,到了上午。Y身体忽然疼了。不知道来自哪个部位。Y在找一个人。从一个小屋里睡醒之后,只想回家。Y不知道是听见,还是看见。总是绕不开一个人模糊的背景。在村庄分割城市的一个围墙边,Y说:“多久之后,我找到他……
半路上
一座桥坍塌在回城市的路上。绕过去,到了上午。Y身体忽然疼了。不知道来自哪个部位。Y在找一个人。从一个小屋里睡醒之后,只想回家。Y不知道是听见,还是看见。总是绕不开一个人模糊的背景。在村庄分割城市的一个围墙边,Y说:“多久之后,我找到他,我知道应该不是我找他,是疼在找他。” 一个人站在那儿。Y过去,身体一阵阵发紧。瞬间袭来疼痛。那一刻,Y看到张贴在墙面上的一张纸。它在风中猎猎抖动。贴在墙上纸的人,一定就是附近的人。一个幻想的人,知道米兰·昆德拉说“幻想的人必须成为行动的人,梦想的冒险必须成为行动的冒险。”那几行字是一个人捂住身体,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Y知道他疼。想看看是谁在疼。忽然明白自己并没见过这个人,于是,查找文字出自哪里。每天去书店、图书馆,查阅诗刊、文学期刊及各种时下书。后来,在一个电子书本里,看到那几行字。旁边一张照片。是他。 Y事后向他讲述:我一看眼睛就觉得认识他。他笑着。我知道他疼。那年春天,我穿一件大衣,坐上公共汽车,开始到处寻找写在纸上字的人。那天,一个小男孩拿着饭盒吃饭,坐在我的身边,他怕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朝一边躲着。后来,我靠着椅背,睡着了。他就睡在我的胸口。我有时会看见他的背影,它总是很忧伤。 后来,就看见时间倒流。看见小时候的院子。没看见可爱的姥姥。我做了很多泥人。看见你来了,不知道怎么看见的。大门关着。爸爸推自行车进了院子,让我关门。我觉得你在门外,跑过去,看不见你了。觉得你还会来,就站在那。不知道是爸,还是妈,喊我回去。我关门时留个门缝,边走边回头看,还是没看见你。 我家住在解放街,白菊路。门外是巷子。我出去两边看看,什么都没有。想找到了那个人,但是又从没见过他。穿过这个城市的多个街道,每一次转身,就觉得那个人从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走开了。开始喊他,可是那个人从来没有回过头。自此以后,胸口就开始疼。疼包含了形状、声音、颜色,有时园形,有时极其不规则。像暖水瓶的胆,悬浮在空中,随时掉落到地上。我会突然哆嗦起来。它的声音,是呼喊。它的颜色是深灰色的。我对疼说话,像对着一个巨大的破碎体。 坐在一间小屋里,他听到了那个电话。Y说:“你知道,我常常对着看不见的东西说话。我一转身你就走了,我一放电话你就没了。像有个伤,那样痛。它不像突然来的,它好象一直潜伏在某个地方,现在突然来了。这样说着话,就忽然想你。也想起那句话,还没有分开,就已经开始想念。那么说,想念不是从分开开始。” “一个人什么时候都在,是人不能承担的事。我这么想一个人是违背常理的。人都是一段一段的,没人像我这么重。像我这么爱一个人,是有罪的,违反天命。人应该以人的方式,爱一个人,可是我做不到。”Y这么旁观自己。那个时候,Y常常看见过去的事,看到血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出来,突然昏厥过去。有什么东西缠绕住自己。Y说“我在拆那个东西,怎么也拆不完,噩梦一样。”我被懵住了,就像一下子把我的嘴赌上了。我怎么也喊不出来,甚至不能动弹了。 Y说:住进医院之后,大夫问听到了什么声音。第一次我说:听到了黑夜的声音。第二次,他们又问,我说听到我能听到的声音。夜里,那些活着的事物的声音。他们听不到的,只有我能听到的。比如我喊你的声音。穿过树林,就是奶奶家那边。松树,很直,细细的,树上没有树叶。风刮得很大,土的味道特别重。——小时候,我就害怕刮风。窗外那些树,很小,被风晃来晃去。我觉得它们会疼。风刮树的声音,就是树的哭。所以,我很害怕。我觉得你那边,所以穿过树林子。你不在,或者你走了。要不,你就没去。我喊了,我喊哥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了。我喊了好长时间。除了树的声音,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声音都被我喊得凄惨的声音吓住了。每一块石头都被我吓着了。石头都听见了,它们不说话。 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它们自己跑你那去的。——头疼。哥哥,睡觉,睡一会。你哪颗牙掉了?我左边的牙掉了一个。我手动不了,被子压住我了。我眼皮上面有一座山。我带着帽子。蓝色的。嗯,浅颜色的。因为出汗要戴帽子。哥哥,我不睡觉的时候,哪都疼。骨头都疼。睡着了就害怕。每次梦见你穿深蓝色衣服,就觉得你走了。你穿白色短袖衫,你就不会走。 他听着那些话,犹如来自血脉里的血液,它们在流淌。他在纸上记录它们。觉得手上粘满了疼痛的气息。他感觉抗拒着某种东西,尖利而疼痛。他小声嘀咕:我们还活着,在有限的时间里活着,不要忧伤,丢了它。世界它真地很好。雪是白色的,树是绿色的。 Y说,我是梦见自己穿黑衣服死的。后来我想,人不是死的,是被埋的。人吃了那么多东西,伤害了那么多东西,最后那些东西一点点把人埋了,人变成了一粒粒泥土。他说:人活着总要伤害别人的。他人即地狱。Y说:我看清楚的是我的动机,天地万物都不能伤害,它们都会疼的。我为什么想变成石头,因为风吹不走它。我喜欢完整的,不分散的。我是一整个的,是这样的。 他说:“天无绝人之路。”Y说:“天是什么?”“天是我们所走的方向。”“我没有突然的事情。”“你是说,这些是早已从命中开始的事情。”“我看见你就疼了。” 我没有看见,就知道了。有时会不知道是眼睛看到的,还是怎么就知道了呢。现在想起事情来,很困难,我累了,要睡会。——很早那时,我像一个口袋,着急着向里面装从书本上认识到的世界。我害怕看到世界上的很多现象。我不想在人群里。我喜欢一个人躲到很远的地方去吃,因为有人吃饭把饭粒喷出来。他们把不好的吃相露出来,我真得替他们难堪。还有人,把更多不好的东西弄出来,看着它们我难受死了。 我总在问,哥哥去了哪里。你离开的时候,身子底下有个洞,在往下沉落。听见了吗哥哥。所有的声音都不说话了。因为那个声音太凄惨了。那个人是我。 他在往回走的半路上,遇到了Y。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相信,所有发生的事。草和树木,站在那儿,它们都看见了,却不知道怎么告诉这个世界。Y知道:无法描述的世界里,许多东西都是相信Y的。他也相信。 2012年5月21日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2-5-22 02:11 编辑 ]
一座桥坍塌在回城市的路上。绕过去,到了上午。Y身体忽然疼了。不知道来自哪个部位。Y在找一个人。从一个小屋里睡醒之后,只想回家。Y不知道是听见,还是看见。总是绕不开一个人模糊的背景。在村庄分割城市的一个围墙边,Y说:“多久之后,我找到他,我知道应该不是我找他,是疼在找他。” 一个人站在那儿。Y过去,身体一阵阵发紧。瞬间袭来疼痛。那一刻,Y看到张贴在墙面上的一张纸。它在风中猎猎抖动。贴在墙上纸的人,一定就是附近的人。一个幻想的人,知道米兰·昆德拉说“幻想的人必须成为行动的人,梦想的冒险必须成为行动的冒险。”那几行字是一个人捂住身体,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Y知道他疼。想看看是谁在疼。忽然明白自己并没见过这个人,于是,查找文字出自哪里。每天去书店、图书馆,查阅诗刊、文学期刊及各种时下书。后来,在一个电子书本里,看到那几行字。旁边一张照片。是他。 Y事后向他讲述:我一看眼睛就觉得认识他。他笑着。我知道他疼。那年春天,我穿一件大衣,坐上公共汽车,开始到处寻找写在纸上字的人。那天,一个小男孩拿着饭盒吃饭,坐在我的身边,他怕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朝一边躲着。后来,我靠着椅背,睡着了。他就睡在我的胸口。我有时会看见他的背影,它总是很忧伤。 后来,就看见时间倒流。看见小时候的院子。没看见可爱的姥姥。我做了很多泥人。看见你来了,不知道怎么看见的。大门关着。爸爸推自行车进了院子,让我关门。我觉得你在门外,跑过去,看不见你了。觉得你还会来,就站在那。不知道是爸,还是妈,喊我回去。我关门时留个门缝,边走边回头看,还是没看见你。 我家住在解放街,白菊路。门外是巷子。我出去两边看看,什么都没有。想找到了那个人,但是又从没见过他。穿过这个城市的多个街道,每一次转身,就觉得那个人从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走开了。开始喊他,可是那个人从来没有回过头。自此以后,胸口就开始疼。疼包含了形状、声音、颜色,有时园形,有时极其不规则。像暖水瓶的胆,悬浮在空中,随时掉落到地上。我会突然哆嗦起来。它的声音,是呼喊。它的颜色是深灰色的。我对疼说话,像对着一个巨大的破碎体。 坐在一间小屋里,他听到了那个电话。Y说:“你知道,我常常对着看不见的东西说话。我一转身你就走了,我一放电话你就没了。像有个伤,那样痛。它不像突然来的,它好象一直潜伏在某个地方,现在突然来了。这样说着话,就忽然想你。也想起那句话,还没有分开,就已经开始想念。那么说,想念不是从分开开始。” “一个人什么时候都在,是人不能承担的事。我这么想一个人是违背常理的。人都是一段一段的,没人像我这么重。像我这么爱一个人,是有罪的,违反天命。人应该以人的方式,爱一个人,可是我做不到。”Y这么旁观自己。那个时候,Y常常看见过去的事,看到血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出来,突然昏厥过去。有什么东西缠绕住自己。Y说“我在拆那个东西,怎么也拆不完,噩梦一样。”我被懵住了,就像一下子把我的嘴赌上了。我怎么也喊不出来,甚至不能动弹了。 Y说:住进医院之后,大夫问听到了什么声音。第一次我说:听到了黑夜的声音。第二次,他们又问,我说听到我能听到的声音。夜里,那些活着的事物的声音。他们听不到的,只有我能听到的。比如我喊你的声音。穿过树林,就是奶奶家那边。松树,很直,细细的,树上没有树叶。风刮得很大,土的味道特别重。——小时候,我就害怕刮风。窗外那些树,很小,被风晃来晃去。我觉得它们会疼。风刮树的声音,就是树的哭。所以,我很害怕。我觉得你那边,所以穿过树林子。你不在,或者你走了。要不,你就没去。我喊了,我喊哥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了。我喊了好长时间。除了树的声音,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声音都被我喊得凄惨的声音吓住了。每一块石头都被我吓着了。石头都听见了,它们不说话。 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它们自己跑你那去的。——头疼。哥哥,睡觉,睡一会。你哪颗牙掉了?我左边的牙掉了一个。我手动不了,被子压住我了。我眼皮上面有一座山。我带着帽子。蓝色的。嗯,浅颜色的。因为出汗要戴帽子。哥哥,我不睡觉的时候,哪都疼。骨头都疼。睡着了就害怕。每次梦见你穿深蓝色衣服,就觉得你走了。你穿白色短袖衫,你就不会走。 他听着那些话,犹如来自血脉里的血液,它们在流淌。他在纸上记录它们。觉得手上粘满了疼痛的气息。他感觉抗拒着某种东西,尖利而疼痛。他小声嘀咕:我们还活着,在有限的时间里活着,不要忧伤,丢了它。世界它真地很好。雪是白色的,树是绿色的。 Y说,我是梦见自己穿黑衣服死的。后来我想,人不是死的,是被埋的。人吃了那么多东西,伤害了那么多东西,最后那些东西一点点把人埋了,人变成了一粒粒泥土。他说:人活着总要伤害别人的。他人即地狱。Y说:我看清楚的是我的动机,天地万物都不能伤害,它们都会疼的。我为什么想变成石头,因为风吹不走它。我喜欢完整的,不分散的。我是一整个的,是这样的。 他说:“天无绝人之路。”Y说:“天是什么?”“天是我们所走的方向。”“我没有突然的事情。”“你是说,这些是早已从命中开始的事情。”“我看见你就疼了。” 我没有看见,就知道了。有时会不知道是眼睛看到的,还是怎么就知道了呢。现在想起事情来,很困难,我累了,要睡会。——很早那时,我像一个口袋,着急着向里面装从书本上认识到的世界。我害怕看到世界上的很多现象。我不想在人群里。我喜欢一个人躲到很远的地方去吃,因为有人吃饭把饭粒喷出来。他们把不好的吃相露出来,我真得替他们难堪。还有人,把更多不好的东西弄出来,看着它们我难受死了。 我总在问,哥哥去了哪里。你离开的时候,身子底下有个洞,在往下沉落。听见了吗哥哥。所有的声音都不说话了。因为那个声音太凄惨了。那个人是我。 他在往回走的半路上,遇到了Y。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相信,所有发生的事。草和树木,站在那儿,它们都看见了,却不知道怎么告诉这个世界。Y知道:无法描述的世界里,许多东西都是相信Y的。他也相信。 2012年5月21日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2-5-22 02: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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