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民死了

大民死了 一、
　　大民死了，死在外面，云南还是哪里？国边上，再往南走就出国了。心脏病，也可能还有其他原因，他们入了传销的伙了，那还有什么好！前两天把死人运回来了。 　　——听乡亲们这么说，我还是吃了一惊。因为我们是同学，还有，四十来岁，不是应该死的年纪。我问：不是说，他老丈人是那个ＸＸ老板，挺有本事的那个…… 　　是，嗨！人家也不喜欢他个脸的。 二、
　　我们是小学同学，好像还在过同桌。他学习不是很好，可是脾气不错，我们也算是好朋友吧。小孩子也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只记得他腿长手长，脸瘦瘦的，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再就是他很会削铅笔。他的铅笔盒里，总有五六支铅笔，长长短短，都削出很长一段铅条，又在砂纸上磨得很尖很细，像一把把小锥子。在纸上写的字迹很细，也很秀气。对了，他人长得也算秀气吧，白白净净。书包里的书都归置得很整齐：那时，我们都用家里缝的布书包，一般男生总把书啊本的，团一团，塞到书包里面，鼓鼓囊囊像个泥皮球。但他总会弄得很干净，书放一摞，本放另一摞，分两排整齐放到书包里，再用手在书包外面摩平一下。 　　我觉得他很了不起，可以把铅笔削得这么尖细，书本可以放得这么整齐。我也努力过，但总不是行。铅笔用不两天，就找不到了，只好一次次找他去借。说过的，他脾气很好，虽然不是很情愿，还是一次次借给我了：最后一次了，你再丢了，不借了！ 　　我的书本的下角，总是卷起来的，用手铺平，按住，突的又卷回去。可他的书本，直到一个学期过去，总还是平整的，像新的一样。这是怎么做到的呢？想来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情。 三、 　　他也有不让我佩服的地方。 　　比如说，他腿那么长，可是跑不快。打他一下，马上跑开，他就在后面拼命的追。不用使劲跑快，甚至等等他。再他快抓上了，再一加劲，他又被甩开。他的脾气是好了，笑着骂着，一直到上课钟声响了，还没有抓得住。 　　再就是，印象里他出个谜语。我们那时候叫做“破闷儿”，他说个“闷儿”让我破。其实，早在以前，我就出过好几个谜语给他猜了，他大都猜不到。这次他是从别人那里听来了一个“好闷儿”要给我来破了。 　　——一点一横长，一撇子到南洋，两个钓鱼钩，……中间还有一句，忘了，嗯嗯，最后一句是一撇一撇又一撇！你猜，这是什么？不知道了吧？提示你一下，这是个字！ 　　前面听起来很有点意思。中间他忘了，后面的怎么“一撇一撇又一撇”怎么这么别扭！有这样出“闷儿”的吗？ 　　看我猜不出来，他就很得意的露着大白牙哈哈笑，“你也有被难住的时候啊！不知道了吧？告诉你吧，这个字是‘廖’！” 　　听了他的答案我还是不能佩服他，当时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只觉得这种“闷儿”着实不够高级。但他很高兴，觉得有机会难倒我了，就哈哈的笑上半天。 四、 　　后来，初中后，他去当兵了。我们也很少见面。 五、 　　再后来，见到他。他来我们单位上跑点业务。这时候才知道，他做了大老板的女婿。那老板很是有些钱势，有些声威。见到大民，看他又长高了许多，还是那么瘦，那么白。穿一条军绿的大肥裤子，想是在部队时发的军装。他和我们领导，说着话从办公室里出来，已经挥手作别了。 　　那一时，我们见了面，好像也打了个招呼。没有说别的什么：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年，还有什么话要说呢？大家那么多的陌生。还有，他那时已经是大老板，对了，现在网络有个词儿，叫做土豪，大约就是说的那种人。 　　我对他的那个土豪丈人没有什么好感。因为在当地人的传说里，他有些为富不仁，经常着一个大商场，但里面的商品质量不是很好，对人态度转脸儿很快，卖前一个样，卖后一个样。当然也是听说，我也并没有去他那里买过什么东西，只是这些听说就让我避而远之。 　　他，大民，就是我原来的那位同学做了这样土豪人的女婿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呢？那家闺女又是什么模样呢？里面应当有不少的故事，可以我们没机会聊这些，即便有时间坐下来说了，又能说什么呢？小时候已经过去，长大了大家都在变化，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到何处。 六、 　　现在大民死了，好多事情更无从知道。 　　如果要拍电视，做编剧的话，可能有些“桥段”值得做足戏份：大民在部队上怎么样？他应当是个好兵，很听话的。当兵要守规矩，他们叠的被子要像豆腐块儿，做什么事儿都整整齐齐。以大民削铅笔，放书本的本事，这难不倒他。可是大民又跑不快，不太擅长言词，他可能又算不得一个上等兵。那么，他又是怎么被土豪丈人相中呢？是因为那闺女苦苦相随，还是相逼呢？那闺女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相中大民这等人物呢？婚后，两人感情怎么样？有儿女吗？ 　　大民来我们单位上跑业务，他与领导说了什么？他会许诺“抽成”或者怎么说法？乡亲说的土豪丈人“不喜欢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老婆也不喜欢他吗？突然想到了“虎妞与祥子”的故事。不同的是，虎妞死在祥子的前头。而大民死在了云南之南，他为什么去了那里呢？肯定会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剧情…… 七、 　　没有人为大民写什么电视剧。即便是乡亲人提起他来，也并没有多少惊愕。大家只是酒席间说些新鲜事，顺便脚提了他两句。 　　芸芸众生每天都有许多人的生死。 　　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他曾经和我是同学，曾经同桌吧。猛地听到他死了，昨日的一些事情，就突然的活了过来。 　　说个不太吉利的话，我，我们，大多不知道，自己的活路还有多长，死期又在哪里。最终又能给人留下几句言语。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