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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色生活系列之二十二:打戒指的天水人(散文)

2021-12-23抒情散文于文华
本色生活系列之二十二:打戒指的天水人(散文)■ 文/于文华散淡日光下,疏朗清风里,一来自羲皇故里的天水男人,十几年如一日,固守在县城农贸市场一角,打磨素朴日月的那份静美,锻造恬淡时光里的那份美好,给人带来视角与灵魂上美的享受。每天,上班路过……


本色生活系列之二十二:打戒指的天水人(散文)


文/于文华

散淡日光下,疏朗清风里,一来自羲皇故里的天水男人,十几年如一日,固守在县城农贸市场一角,打磨素朴日月的那份静美,锻造恬淡时光里的那份美好,给人带来视角与灵魂上美的享受。

每天,上班路过,总看见一位40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微胖,头发有些微的秃顶,气定神闲,神色淡定,没有来自天子脚下的那种高傲神情,没有都市人与生俱来的那种优越感,除了说话口音稍稍不同,其他已和本地人毫无二致——一样的衣着、打扮,一样的神态、举止。入乡随俗,一个地方生活的久了,人浑然不觉间,自会受其影响,或多或少打上烙印。连一些风俗、习惯与思维方式都与当地人差不离。他不管不顾嘈杂的市声,好像来往的人群与己无关,唯专心致志,埋头精雕细琢手头加工的器皿——一手拿玲珑的手钳夹住需要加工的东西,一手握一把精巧小铁锤,娴熟灵巧地敲、砸、打、击着金或银。水盆里淘淘、洗洗,拿到喷灯上烤烤、炼炼,再“胸有成竹”地敲敲打打、加工一番,一个个精巧、受看的金戒指(银戒指),便从男子手中“脱胎换骨”而来,从不起眼的金银,加工成美观、大方首饰,自会有某种满足感、幸福感。男人抑或女人,看看雕刻精美的图案花纹,瞧瞧日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的戒指,就喜滋滋,乐开怀;套在手指上,妥帖、安然、适合,让人平添了几份自信、几份富贵,男人更显豪情,女人更添妩媚。称心而来,满意而归。大多手工工艺匠人,日积月累的磨砺,天长日久的琢磨,工艺自会越来越精湛,手法越来越娴熟,和工艺品的感情也会与日俱增,成为自己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自备一个多功能自制木头工具箱,一盆(小水盆)一凳(简易小马扎)一些简单随意的木片,就是其养家糊口、安身立命的全部家当。天气酷暑之时,撑一把遮阳伞,给来人也给自己遮遮荫凉,挡挡热浪侵袭。不用交房租,无水电暖困扰,全赖天气阴晴好坏出工,全靠祖传手工技艺赚钱。来的都是客,对谁都一个样。不偏不向、不厚不薄任何人。先来的,温言细语,谈好价钱、要加工的式样,先加工。后来的,让其候在摊位边,边现场观看——如何将带来的碎金碎银,米粒般大小的金银,烤炼成金银疙瘩,又怎样从无到有、从模糊到清晰、从不确定到初显雏形,一步步加工,一点点锻打,定型为人们眼目中期盼的器皿。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与向往,始终伴随着人类文明前行的每一步、每一个进程。千古以来,人们对金银首饰的青睐、喜爱自始至终,亘古不变。谁都喜欢金银的永恒魅力。谁会拒绝金银的纯真诱惑——盖因金银本身的不凡价值、富贵象征。而一些手工匠人,好像上天有意赋予其某种传承美好的使命,总会坚守在岁月之岸,给人们闲适平淡的生活带来向往与憧憬。

一定的思想情感,一定的价值取向,总是附着、传承在可触摸可感知可欣赏的具体物象上,总是表露、体现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上。手上佩戴一枚金银戒指之人,日子就过得自在,生活就安然,家庭就和睦。进而,男女惺惺相惜相亲相爱了,希冀爱情美满、家庭美满幸福了,也会借助戒指的桥梁、牵线、过渡作用,穿针引线,来表达展现心中对对方的所思所想、所盼所愿,表露双方爱意以及对家庭的责任、义务。通过戒指的力量,将双方命运、生活与感情紧密连接在一起,并使之更为牢固与坚定。结婚送一枚戒指,亲手戴在爱人手指,就表明了一个人一心一意的爱心,就说明了原意为所爱的人心甘情愿的付出。感情破裂了,双方不合了,送回戒指,借以证明双方不再有任何瓜葛与牵连。

真金不怕火炼。百炼方能成器。专门配好的除锈液体里洗好的东西,置放在随意找来的一截柳木,或白杨木片上——木头一截截、一片片被烟熏火烤得越来越短,越来越薄,就像我们看不着、摸不见的时光,一点点从我们身边溜走,走向不可知的远方。可是,有些东西却残留下来,无法凋谢,也无从消亡,永远伴随身心,慰藉灵魂。一个小姑娘,拿来一些碎银子,说是央求其舅给的,要打一对银戒指。一旁的小青年一脸幸福,说你何不多要些,给你再打副银耳环,坠在耳朵上,多漂亮!女子捶一把身边的男子,笑呵呵地说:你怎么得寸进尺,有本事你给我要来些金子……男人接过话茬,说:你是小辈,当舅舅的肯定经不住你的求告,反正多给也是给,少给也是给,有不要钱,凭什么不多要点?小青年一听来了劲,赶忙开口:你听听,你听听,人家多明事理。要不,明天你再去向你舅要点……要你个头,你以为舅舅开着个银矿还是什么?人总得要脸面吧。能给点就不错了,还蹬鼻子上脸。男人再用打火机点燃几十公分长,极像烟锅般的喷灯——一头连接一颇像小型液化汽瓶,装着工业酒精。另一头是古铜色的灯头,散发出炽烈蓝色火焰。燎烤。再燎烤。木片被炽热火焰点燃,散发出刺鼻的烟味,消失在空气里,而金子抑或银子被慢慢烤软。小巧的手钳夹住要烤好的物件,放到木头轱辘上面的铁砧上,小心翼翼敲敲、打打,使之变薄、变细、变长。再洗洗,烤烤,锤锤打打。埋头干活半天的男人说:你别说,你舅还真大气。这银子够两个戒指,两幅耳环。小姑娘见呈长条形的银子,拿手钳钳成四段,再一下下敲打。又说:要不,戒指打厚些大些,是不是好看得多。男人答道:啥都有限度,大了就不好看了。有人手指戴一个大金镏子,好像财大气粗,其实反倒显得俗气、庸俗,显得不伦不类。

反反复复的敲打声中,不断的冶炼、修饰与加工中,一对银戒指、一对银耳环在北京男人手中不断成型。每一铁锤都有力度。每一敲击都有分寸。任何一次的疏忽或大意,都无法挽回。千百次的加工订做,无数次的重复劳动,男人早已烂熟于心,仅凭经验和步骤,按部就班加工,靠记忆和手的感受,加工出一个个同中有异、卓然不凡的戒指,点缀与美化了人们的生活。

改革开放的逐步推进,人口迁徙、经济发展、观念改变、思维变化……让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到他乡谋生,到外地发展。这个世界越来越小,越来越异彩纷呈。人们的收入越来越高,对金银器皿的拥有,对美的追求和向往日趋成为一种时尚和潮流。和许多来自外地的异乡人一样,他在别人生活的天地里打拼,在异乡的生活舞台上闯荡,书写属于自己的人生故事,做为一个顶天立地男人,一个承担家庭重担,养育妻子儿女的男人,他按步就班,晚出早归,活得真实坦诚而自在平静。十多年的岁月,多少个日子的磨练,天水男人早已和原住地生疏,脱离了那个西北人无不向往城市的呵护与牵挂,而与西北弹丸之地的小县城生活越来越水乳交融。早已和周围的店铺都混成了熟面孔。要是手头无啥可做时,随意张罗一声,几个人喊叫来,打打牌,玩几把,打发走难耐时光。

地处闹市区,经常有来来往往走动的人流,有形形色色叫卖吆喝的声音,有按时接送学生上下学的家长,有天真活泼喊叫着、奔跑着、打闹着的小学生。有人停下脚步,驻足观望一番,他抬头望望,活动活动手臂。或是抽根烟,舒展舒展双手,让眼睛稍稍休息一下,再继续手头的活。

美从来都伴随着人类前行的每一步。文明进程递进攀升的每一个台阶,人都离不开金银的陪伴相随。或许女人天性爱美,好装扮自己,来的多为中老年女性,或是成双成对的夫妇。几乎每天,他都无闲暇时间,有生意可做,上“岗”即有事可做,一年四季除了天阴下雨落雪,基本按时就位,从不让那些远道慕名而来的人空等。一来是独桩买卖,本地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二来主要是价格公道,收费合理,技术精湛,三则是纯手工打造,绝无偷工减料之嫌,让每一个加工者放心可靠——来人可亲眼目睹打造戒指全过程,需要何种图案花纹与造型,随时可言语。有天见摊位前围拢了一大堆男人,一个个风吹日晒的脸上烙满沧桑感,身上穿着厚厚的翻毛大氅,不时散发出一股牛奶酥油味——我们这儿的人称为骚的味道。说话也是半懂不懂的汉语。听了半天,才知原来他们都是来自天祝的藏民,看到男人木箱里摆放的戒指,萌生了每人都要打一个戒指的念头。从胸前的小布袋里,小心地倒出一些碎碎的金粉,抖搂到男人绷开的一张纸上。放入一平而薄的铝片上,点燃喷灯,一会功夫,碎金经高温冶炼,成一小金丹。再将金丹置入烟熏火燎木片上,燎烤得滚烫而柔软。手钳夹住了,放到铁砧上锻打,敲击。再冶炼,再锻打,再敲击,呈长条状后,男人格外小心翼翼敲打,两头稍细,稍圆,中间则稍扁。再拿特殊的器皿,“刻画”上早已选择好的图案,一个金戒指稳稳当当就套在男人手指,从露出的笑脸看,加工者很满意。男人顾不得喝一口水,又开始如法炮制第二、第三个戒指。

攀谈中得知他姓赵,自幼喜欢手工制作,耳闻目睹亲友的戒指技艺,私下里偷偷用心揣摩、学习,当家户族一位80多岁师傅,见他很有一股韧劲与悟性,勉强答应随他学艺,几年的手传口教,让其独自出外实践。他出道在小县城古浪,后奔波、跋涉到过武威、张掖、西宁、银川等大中城市,发觉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与安然,从此不再四处走动,扎根于县城十多年,凭借娴熟的技艺,厚道稳重的态度,逐渐站稳了脚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与认可度。除了他性格沉稳,为人谦和,干活地道,更主要的,是娶了本地女子为妻,成家立业,“乐不思蜀”——已将他乡当做了故乡。

除了加工制作,老赵还对金银戒指翻旧出新。乡里有一对夫妇,家住的靠近沙漠,有次来城,准备洗洗成色有些发旧的戒指。看到老赵做的随意而自然,看来也毫无技术含量,干脆自个儿洗妥了,省些钱,填补家用。就找到一干净沙堆,盛些到家,再用筛子细细筛选了。先像老王一样,将金戒指放到洗涤剂里洗一洗,再用精挑细选的沙子反复搓洗。结果,半天捞出来,日光下一看,戒指粗糙得不忍目睹,好像被他们“蹂躏”的不成体统。他们将翻修的戒指放入好像装洗涤剂的容器里洗洗,再放入一小水盆里,用细细绵绵的沙子,搓洗一番,金银就簇新簇新。后来,没办法,还是找老赵试一试,能不能让戒指焕发光彩。老赵接过东西,一问,才知他们弄巧成拙。他先将戒指放到一块黑橡胶垫子上,点燃了喷灯,控制了火力,急速、炽烈,但不甚猛烈的焰火烤一番,使之变软。再一边放到一容器与盆里淘洗,边告诉乡里夫妇,容器里除了少许洗涤剂,还有一些除锈液。沙子也不是随随便便找来的,是工业用纯度为60%的石英砂。淘洗、搓磨一番,最后,再用玛瑙制成的器皿,一点点、一下下反复抛光,使金的亮度还原本色——金灿灿、亮闪闪的戒指,戴在手指,平添了一些富贵。

一些祖先口口相传的纯手工技艺,缺少文字记载与经济支撑,而后继乏人,亟待改观局面,不至失传,留下遗憾。而有些需要整合与扶持,使之不断推陈出新,发扬光大……

不虚伪做作,本本分分生活,踏踏实实做人,充实而快乐地过好每一天,务实认真、精益求精地做好手头的事情,对家庭、子女乃至他人负责,自会活的磊落坦荡、自在平和!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2-5-3 11:09 编辑 ] 北京人, 本色生活散文, 纯手工技艺传承, 手工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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