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卑微的精神巨人

身份卑微的精神巨人

　　 张青春

　　在我所居住的小县城，有这么两个人。
　　一个叫阿三。他起先在县人民医院太平间从事安置尸体的工作。后来政府推行火葬，要求医院不留太平间，人死后直接拉往火葬场，这样一来阿三就失业了。失业后的阿三被聘用到环卫所当环卫工。阿三有轻微智障，平日里穿一身脏衣服，成天傻乎乎的笑。县城的人平日里取笑别人蠢，干事不利索，通常就说：“你这个‘阿三’”。一时间，“阿三”成了笨蛋、混球的代名词。
　　就是这样的阿三，扫完了大街，总喜欢穿着环卫服跑到汽车站一旁的十字口路，拿着一杆小黄旗和交警一起指挥交通。起初别人并不在意，知道他有些精神不正常。后来时间久了，大家看到阿三几乎每天都在那里摇动着小黄旗，样子极为认真，指挥得像模像样。警察见了，竟然还发给他一个口哨。渐渐地，过往人们开始不由自主地听从阿三的指挥了，他举旗说停，大家就哗啦啦全部停下，他吹哨示意通行，大家就开始挪动脚步过马路。
　　另一个人是曾姐。曾姐是个下岗职工，靠给别人做钟点工搞家务挣钱养家。曾姐的活干得特顺溜，请她做活的人特别多。只要她愿意，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但她每星期总要留两天时间给自己支配。这两天，她一个人去赣江边捞垃圾。举着一个自制的长长的网兜，曾姐沿岸而走，把那些漂浮在江面的各种各样的垃圾捞起来，再倒到垃圾箱里。起初我不信，偷偷去看过很多次，以为曾姐想从废弃垃圾里打捞值钱的东西。看了几次，我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深感惭愧，并为之自责了很久。
　　阿三指挥交通，曾姐打捞垃圾，都是义务的，纯粹自愿。这全县城人都知道。两人的行为都默默进行，至今也没有哪个记者去采访过他（她）们，没有哪个政府官员在会上表扬过他（她）们。阿三和曾姐不在意这些，或许，两人想都没想过这些，他（她）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继续做着手头这些不起眼的事。
　　阿三和曾姐太普通了，普通到身份有些卑微。在这个城市里，数不清的人每天衣着光鲜，开着小车拎着皮包从两人身边经过，人们为自己的富裕生活和显赫地位沾沾自喜，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很多人用俯视的眼光看着阿三，看着曾姐，眼睛里充满了怜悯、不解、甚至鄙夷。
　　那些用同情或是迷惑的眼神看待阿三和曾姐的人，内心里一定装满了世俗欲望和名利金钱，他们看不到巨人的样子，因为他们生活在自己精神的低矮世界里不能自拔。这个世界上，能称的上巨人的，除了享誉人间的政界高层和商界大佬，以及各个行业创造出惊世核俗成就的杰出人物，应该还有一类人，这类人身份卑微，做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他们做的事情谁都能做到，但肯做，并且一直坚持做到的，却是凤毛麟角，比如雷锋，就属于这类人。
　　在我看来，阿三和曾姐，虽然身份卑微，却是可以活成巨人一般姿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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