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正面刚

室外工作
上海最低气温零下一度了，室外工作的人还有很多，比如我家天天，就在幼儿园门口站着。陪他站着的，还有叶子。这是我想象中的画面，调用的是记忆中他上次当“礼仪小标兵”的影像资料。那是他第一次担当如此重任，兴奋地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不过印象中那次没有这次冷，两三个小孩子披着红绶带站在门口，来了老师和小朋友，就大声喊“早上好。”叶子陪他站在那儿，顺便监督几个小家伙，防止他们玩闹而失职。我也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天天在跟对面的同学互相做鬼脸，不时就忽略了某个进来的同学，然后，回过神来，冲着人家背影喊“早上好”。另一个执勤同学的妈妈站在洗手池那边，帮洗完手的小孩子递擦手的毛巾。说起来，这应该都有一年了。那时候的天天，萌萌的，如今，懂事多了。他开始更多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还有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小烦恼。如果老师只批评他了，他就会很难过，如果再多批评几个同学，他就不当回事儿了。

现在不是爸爸
陪他写作业的时候，小家伙又三心二意了，东摸摸西摸摸。我很严肃地说：“快点写，要专心致志。”他回过神来，看着我面沉似水，小嘴撇了一下，带着哭腔说：“爸爸，你为什么生气啊？”他很怕我们生气和不理他，虽然，不理他这事儿，也就是叶子偶尔干得出来。我只好跟他解释：“爸爸不生你气，我现在陪你学习，是扮演老师的角色，你不好好学习，老师会生气的啊？”“那我一直不好好学习呢？”他问我。“爸爸还是不会生气的。”我说：“但你学习不好，就没有好工作，就没有很多钱买好吃的，去旅游了啊，而且，老师会很生气，会批评你。”他有点明白了，开始继续写作业。我长舒了一口气。最近在想办法让他接受，我有两个不同的身份，爸爸这个身份，会一直爱他，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会坚定站在他这边；而督促他学习的时候，是老师的身份，会比较严厉，就像课堂上的老师一样。他需要尽快完成作业，才能把那个和蔼的爸爸“召唤”出来。

答应，不答应
做完作业，天天开始玩彩泥，最近只要有空，我每天跟他合作捏一个新造型。从他最爱的双层巴士，到小男孩和小女孩面对面喝茶，分别坐着椅子，中间还有一张漂亮的茶几。茶几和椅子是天天捏的，人头和手套也是，我负责捏茶杯和帽子，还有小孩子的身体。除了彩泥，他最近还在玩一种彩色磁力小弹珠的玩具，用一个小镊子夹起来，排列成六边形。那是叶子给他买的，用来锻炼手部精细动作。玩这些的时候，是在他那种几千块买的学习桌上，桌子上摆着小度，天天偶尔看动画片。眼看着快7点半了，岳母开始喊天天去大便，准备洗澡。“你再看三分钟还是五分钟啊？”我问他。搁过去，他会很痛快地选择五分钟，但最近学聪明了，他看着动画片，不回答。“五分钟吧，看完这集过去，你同不同意，回答爸爸啊。”我催促道。“同意。”他无奈地说：“我要是不同意，现在就会拉着我过去了吧？”他这副“我算是看透了你们”的面孔，把我给逗笑了。我亲了亲他的脸颊说：“不能看太久，眼睛会受伤的，如果眼睛看不见了，你去买鸡腿，遇到坏人，给你个臭臭，怎么办？”

早上的竞赛
“为什么要给我臭臭啊？”他问我。“我是说坏人，有好人也有坏人啊，好人不会。”我只好解释。他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因为他没遇到过这种坏人，但并没有争执，估计是明白，再争执下去，“爸爸可能就变成怀人”了。我跟叶子陪伴天天时间足够多，所以在我们足够了解他的同时，他也足够了解我们。为了调动他的积极性，最近一个多月，我们爷俩早上开展了两项竞赛。“早起之星”比赛，比得是谁先穿好衣服，完成刷牙、洗手洗脸、梳头发、吃早饭，以漱口为终点。我起床都是比他早的，为了跟他比赛，有时候我不得不再洗漱一次。当然，多数时候都是他赢。虽然只是一项荣誉，没有任何物质奖励，他还是乐此不疲，每天都跟我比。另一项比赛是“竞选老师”，语文、数学、英语分别比三四道题，全赢的是当天的班主任老师，赢两项就是普通老师，输了的是学生。当老师的权力是，可以决定晚饭后玩多久，可以指定爸爸或妈妈中某一个人或两个人陪着玩。当然，不管玩多久，作业都要完成的。他大约每周能当四次班主任老师，一次普通老师（只有半小时的权限），其他时间会输给我。现在每周都会让他略微输一两次，算是小小的挫折教育吧。

跳绳大王
昨天晚上叶子和天天八点才回来，每周四都是这样，天天有一节体育特训课，最近在练习跳绳。有两个老师摇着绳子的跳绳科目，也有他自己摇绳的跳绳科目。小家伙跟我一样没有运动细胞，学起来一直没有入门。“天天，你跳绳能跳几次了啊？”我问他。“七次。”他说道，显得有点沮丧。“七次了啊？”我惊叹道：“你骗人吧？我幼儿园才跳五次。”他开心又紧张地说：“没骗人，我就是跳七次了。”“那你不是成了我们家跳绳大王了，我才是小王。”我故作怀疑道：“你肯定是骗人了。”他着急地摇头说：“就是没骗人。”叶子在边上笑着说：“你告诉他，妈妈可以证明。”天天说：“妈妈可以证明。”我抱起他来说：“那幼儿园你是跳绳大王，一年级的时候，我就超过你了，我一年纪能跳一百个。”对于这个“高不可攀”数字，他又有点沮丧了：“啊，这么多啊。”“你想想啊，你一直跳一直跳，跳一百个，让两位教练一直摇绳子。”我比划着：“他们的胳膊又酸又疼，最后肿得跟大象腿那么粗，就会求饶说，天天别跳了吧……”他开心起来了：“我还要跳，一直跳。一年级跳一百个，二年级跳两百个。”

岁月如歌
微信群里，有老师快把二十四史读完了，而我连《小猪佩奇》都没看完。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想着怎么激发和呵护天天对学习的兴趣；怎么能让他在完成学业的同时，过得更快乐一些；怎么才能让他有所敬畏的同时，又不伤害他对我们的爱和信任。不等人的是时间，离一年级越来越近了，叶子、岳母都付出了全力，希望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但又很担心一家人陷入焦虑，最终还是会传导到孩子身上。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他未来过得更好，只是，未来终于谁也说不准，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为了未来，到底可以牺牲多少现在，没有人知道，各自赌命罢了。如何寻找一种方式，让这种“牺牲”变得更加温和，甚至，不再称其为“牺牲”，而是一种快乐的成长历程，才是摆在我们面前的最大课题。很难，但是为人父母的，既然绕不开，那也就唯有正面刚过去。

河蚌赌徒
2019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