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乐酿皮子
2020-09-17叙事散文河西村夫
苦乐酿皮子梁正虎天地虽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这是我在这世界上折腾了半辈子,给自己的一个无奈总结。这一口气不断,还需要在这个世界上挣扎。为了生活下去,我折腾来折腾去,最终被沦为一个走街串户卖酿皮子的小贩。从我第一声喊“卖——酿皮子了”起,这
苦乐酿皮子 梁正虎 天地虽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这是我在这世界上折腾了半辈子,给自己的一个无奈总结。这一口气不断,还需要在这个世界上挣扎。为了生活下去,我折腾来折腾去,最终被沦为一个走街串户卖酿皮子的小贩。 从我第一声喊“卖——酿皮子了”起,这一声就宣告了我将有一段卖酿皮子的生涯,这一声吆喝,是否也和其他买卖人那样,声音自然大方,宏厚悠长,里面是否也包含着好几个音阶。或者,在这一声吆喝里,是否包含了几份扭捏和羞涩。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用这一声叫卖,喊开了我的这一段人生。并且很快,我就进入了这一角色。 和所有餐饮业一样,功夫都在背后,都需要吃苦,制作酿皮子更是起五更睡半夜,一天卖多卖少,都在头天晚上准备妥当,这就需要你特别关注天气状况,不然,第二天下雨,给你来个当头浇,你连门都出不去,就害苦了。 吃苦,我是不怕的,不算个什么,从小到大,苦水里泡着,习惯了。只要自己没个病痛,健康着,吃点苦是无所畏惧的,我将这受苦的过程一一省略过去。我愁肠的是小镇上客流量日趋减少,一天几乎在苦苦的等待中度过。由于“下山入川”政策的实行,小镇周边山区的居民搬迁到平川里去了,小镇更显得冷清,人气不旺了。我和妻刚开始在小镇上摆摊卖酿皮子的时候,没有多少顾客,人们认生,都奇怪地睁着眼睛试探性地巴望你几下,带着几分狐疑,然后离开我们的摊子,径直走向另一个摊子。我感觉到她们好像瞧不起我们,心里不好受,怪怪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屈辱。尤其那些女人们,凑在一块,在我们的摊子周围徘徊几次,好像拿不定主意似的,最后又痛下决心,慢慢聚拢过来。我们连忙打招呼:“要吃酿皮吗?”她们说:“好不好?”我们一个劲地说:“好吃好吃。”她们不相信我的话,互相推推搡搡,说我们的那点碗多么小啊,稀罕不稀罕,她们掏五元钱呢;有的好像打起了退堂鼓,叽里咕噜的;有的说来一条尝尝,精道不精道。我给了她一条,她放进嘴里咀嚼着,思考着,然后又说:“香不香?你少抓点,放上调料,我再尝。”哪能这样呢?我感到一丝不悦,但不能表露在脸上,因为顾客是上帝,我把她们按上帝看待,我只好照办。尝完了,她才说要吃,好像终于决定了一件大事。她让我把碗抓满一些,该放的都放上,辣子多一些,醋多一些。我给她们抓好了,都冒尖儿一碗,双手给她们递了过去。她们尖牙细嚼地吃着。我就想啊,她们的肚子毕竟饱着,如果受饥饿的煎熬,面有菜色,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那时候,老汉们说过,五谷是不可以尝或者闻的,轻贱了五谷,是要遭罪的。我一边看着她们吃,一边暗自为她们的这种行径祈祷。但反过来一想,也不足为怪,现在时代不同了,物质丰富了,食物拥住嘴了,人们吃什么都不香了,味觉迟钝了。 当你卖不完,招揽顾客的时候,这些顾客偏偏不吃,说什么刚刚从馆子里吃过出来,肚子成了皮球,哪里盛呢;天稍微阴一下,就说人都冷的打颤呢,能吃吗;有些人略显忙碌,说哪里有时间吃啊!说直接一点,就是不吃。当你卖完的时候,你也要吃,我也要吃,给他也要留一份。一时,酿皮子好像成了紧销货,供不应求。有时候,我觉得有点滑稽,人们好像跟我唱对台戏似的。有人说,游山要知山性,玩水要懂水性,经商要懂人性。我生来憨厚、懵懂,不会迎合顾客的心理,琢磨不出人性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们守着摊子,夏日里,红通通的遮阳伞下,从来不因太阳好大而撤离,万一有人要买酿皮呢?冬天也如此,即使天上飞着雪花,我们依旧抱着个节煤炉炉,把个醋汤子烤得滚烫,小锅锅里冒着热气,心里暖暖的,盼望过路的每个顾客带给我们一个希望。我们不惧怕日头正烈,不惧怕晒黑肌肤,不惧怕严寒相逼,不惧怕冻裂我们的手脚。 小镇上生意不景气,我就分一些,拉在电动车里走乡串户,妻仍然在小镇上摆摊。走乡串户也不怎么好,今天从这个方向走,明天从那个方向走,后天呢?不知该走哪个庄子。这使我想起狼的故事,据说,狼寻找食物也非常的不易,大清早出洞,也犯愁犯难,左顾右盼,该走那个方向呢?这时候,它需要占卜:它跑到一个高处,直直地立起来,然后跌倒,看跌倒在哪个方向,它就顺着哪个方向去寻找食物。这是狼在“打十”,我怀疑“打十算卦”的“打十”,就出自这儿。真可笑,我分明感觉到自己就是一只徘徊在十字路口的狼。 我们也思考着,是我们酿皮子味道不好吗?是卫生不行吗?甚至是我们长得不够标志吗?我们也努力改观这种种不良因素。我苦恼着,苦恼着这看似容易的生存。 当然了,我们的生意也不是这样一味的不景气,不然,我们的日子怎么过下去呢?也有好的时候,比如,小镇上搞一个什么活动,人就好像忽然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人就多了,人气就旺了,可谓是熙熙攘攘了。还比如春节前后一两个月,四月八,端午赶庙会,中秋等等,那些俊男靓女出手大方,你不用客气,就忙着抓钱吧!寒暑两个假期,也是买卖人的旺季,这时候,学生们回来了,他们是家里的宠儿。他们想吃什么,家长尽可能地满足,有些家长还害怕他们不吃呢!这时候,我们就忙碌了,不再等待顾客了,而是顾客等待我们了。从早上开始,一刀切,一直切完为止。寒假里包含着过年,过年的主题就是吃。出门在外的游子回来了,家乡酿皮儿的那个香呀,一直萦绕在他们的梦里。在火红的年里,喝过美酒之后,那酿皮儿怎么也吃不厌。暑假里,庄稼人开始出售夏菜,口干舌苦了,吸溜吸溜吃一碗,多过瘾啊!我开着电动车,游走在乡间田埂。我除了吆喝——卖酿皮子了,还配置了一个小喇叭,喇叭里播放着《祝你生日快乐》的弹奏曲,这支曲子成了我卖酿皮子的标志。小孩子们听见了,欢呼着:“酿皮子来了,酿皮子来了。”人们羡慕我的这份职业,自由、轻松。我也满意,自己的事完全可由自己支配,卖多卖少,钱儿都进了自己的腰包。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不受老板的拘束,不出大力不流汗,不为拖欠的工资苦苦索求。天阴下雨不出摊,可以休息,看看书,写写字,自由自在。一个假期,我们的收入还行,可以给孩子们提供给花销,吃点喝点,不觉得太紧巴,他们的学费也会早早凑够,这样一来,我们也就心安了,愉快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操弄这一行当已有四五年光景了,其间有苦有乐。尽管有人不屑于一个地摊,认为充其量不中用,何必卖弄于此。但我以为,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大的馒头,自己的根底,自己心里清楚。苦和乐全是心里的事,觉得它苦,它就苦;觉得它有意义,它就乐,即使再苦也值得。虽然这份职业干起来匆匆忙忙,起早贪黑,提水倒汤,烟熏火燎,但我认为它是伟大而崇高的,因为它能养人,可以延续我们的人生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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