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余华先生《在细雨中呼喊》
2021-12-23抒情散文杯酒
无意中看到了一句话:你们都看到大火了吧,壮观是真壮观,只是代价太大了。出自于作家余华的小说《在细雨中呼喊》。当时真的被这句话深深地震撼与吸引了,于是迫不及待地找到这部作品来读,只是为了找出这句话在文中的出处。然而,文字魅力远超出了我的想像,……
无意中看到了一句话:你们都看到大火了吧,壮观是真壮观,只是代价太大了。出自于作家余华的小说《在细雨中呼喊》。当时真的被这句话深深地震撼与吸引了,于是迫不及待地找到这部作品来读,只是为了找出这句话在文中的出处。然而,文字魅力远超出了我的想像,进入作品不过三两行,便沉入其中,忘了此前意图。直至那句话突然出现在眼前时,已是作品尾声。
在此之前,我真的没有想到过,小说原来可以是这样的写法。大量的倒叙插叙,如一个个碎片,满天飞舞,将横跨几代人的一段历史切割开来,几乎让人忘却这原来是部小说。及至合卷,方重重出了口气,于是那些碎片依次排序,重新站立归位,终于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年轻孩子的成长经历以及他的家庭历史中那些或悲或喜的故事。
其实,我们大可以不必将其作为一部小说来对待的。作品的每一段,几乎都是一个故事,这故事,关系到某个人或某几个人,在作者赋予他们的表演舞台上,尽情悲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是将其当作一部散文集了。
人物不多,但经作者妙笔勾勒,每一个都有了自己的血与肉,鲜活得几乎要从纸上飞将出来。祖父懦弱外表下的狡黠心理,父亲突破道德底线式的无赖形象,冯玉青无奈远走后的悲情堕落,苏宇青涩流殇的短暂人生,等等,无不在作者心中埋下一枚钢针。于是,整篇读下来,心理是酸楚的。但正是在这种酸楚的心理氛围中,催生出了一种别样的艺术享受。这,或许就是悲剧的力量吧。
小说的语言是质朴的。作者仿佛便非是在精心写作一部作品,而只是静静地站在南门村外的某棵树前,抬眼看着这片土地,自言自语地叙说着一段前尘旧事。这样的文字,自然就少了因雕琢而留下的过于精美的痕迹,流淌出一种自然天成的美感来。当然,直朴的语言下,作者更赋予了文字幽默的特性。不是吗?当祖父诱使年幼的弟弟将桌腿锯下后,突然冒出的那句:你作孽了,孙广才会打死你的!读者不禁为之莞尔。一笑之余,不禁又为弟弟那意料之中的灾难而叹息,祖父狡黠的形象也就在这一句阴谋得逞后的无心碎语中更加清晰起来。
类似的例子,在文中比比皆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当数弟弟去世之后,父亲与哥哥两人的表现。他们最初拒绝弟弟救起的孩子家里人主动提出的经济补偿,幻想着以英雄家属的身份,进入北京。在这种虚幻的希望成为泡影之后,又再次上门索要。在那段等待“穿中山装的政府人员”上门时,更是丑态百出。一拒一索一等间,洋相丢尽,几乎让人捧腹大笑,欲罢不能。我们自然不会无视这种幽默语言的效果,事实上,虽然作品中人物的结局及命运大多都笼罩着悲剧的氛围,但幽默却是贯穿始终的。这无疑增加了文本的可读性与趣味性。我本人正是在这种且悲且喜且笑且叹的过程中读完全文的。
对比手法的运用,在小说中同样效果明显。其实这篇小说,有别于其它作品的最奇特之处,就在于人物几乎都是不相联的,他们各自驻守着自己的篇章,但却因着作者这个原力而聚拢。在作者眼中,人物大体可以分为两个阵营:成人世界与儿童玩伴。成人世界里,肮脏龌促,几乎完全是一片灰暗的底色。我们很难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一点令人欣喜的亮色来。而童年玩伴中,却不乏这样的欢乐时光。尽管,也有着被同伴出卖的经历,但总体来说,还是明朗的基调。这可以从苏宇、国庆、鲁鲁等人的身上体现出来。曲线式的走笔下,其实是回环式的咏叹。他们的感情宛若一杯清水,即使落下些许灰尘,总还是干净的。另外,就两个阵营内部,也各自有着不同人物之间的对比。如,母亲与寡妇,父亲与养父,父亲与祖父;苏宇与苏杭,国庆与刘小青,鲁鲁与郑亮。同一个人物自身也多体现着一种变化的性格。这是一种发展的眼光,既符合现实的情况,更符合艺术的需求。关于这一点,最明显的例子当数冯玉青了。当年那个留着长发在井边打水的无限美好的女子,那个抱着王跃进执意不松手的女子,情真意切,总是能刺痛读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可惜生活逼迫下,她成了妓女,便最终沦为阶下囚。两种极端对立的形象,就这么完美无缺地在她的身上合而为一了。这不得不归功于作者纯熟的文字功夫。
当然,一部好的作品,光是有着精湛的写作技巧还是远远不够的,失去了思想与精神这个内核,一切就变成了空中楼阁,无所依从。抛开以上所提,单从作品所折射出来的人性光芒以及对读者的人生启迪而言,本篇同样堪称佳作。
我始终无法理解的,是作者对“死亡”的痴迷。生与死历来是文学作品永恒的话题,但这种对“死亡”的过度关注,却不多见。在这部作品中,作者余华为人物选择的死法真可谓千奇百怪,其中不乏匪夷所思的描写。以弟弟为例,他的的一生只能算是哥哥屁股后面的跟屁虫。关于他的描写,最精彩的,自然是他作为祖父报复父亲的一件工具时,那大段的描写。在打烂碗时,他充当了冤大头的角色。锯桌腿更是以一个愚蠢的形象示人。整篇小说读罢,他在我的印象中,始终就是个可笑至极的边角料。然而,在他死的那一瞬,作者却毫不吝啬地给他抹上了一笔重彩。他是这样写的:我的弟弟最后一次从水里挣扎着露出头来时,睁大双眼直视耀眼的太阳,持续了好几秒钟,直到他被最终淹没。作者说,通过弟弟的死,他找到了生与死之间的不同,活着的人是无法看清太阳的,只有临死之人的眼睛才能穿越光芒看清太阳。弟弟这个滑稽的小角色,在最后一刻终于展现了一丝亮色。尽管理性地分析,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出现的画面,但作为作者艺术夸张下的一幅美好想像图,我仍然愿意相信,死前的弟弟,的确是看到了一缕阳光,便从中得到了某种神力所赐予的安定。再者,苏宇的死,呈现的是生命的脆弱与无助。当他在弥离之际苦苦挣扎时,亲人们却一个个离去,便未给予一丝温情。他的死是最清冷悲伤的。相比较而言,祖父离行前,尚有母亲一日三餐送上的几口饭食,尚能听到了几声“噼里啪啦”的木板条敲打声。尽管那不过是“丧德”父亲用来欺骗他、谎称是木匠打制棺材的声音。但至少,不明真相的祖父还是从中得到了一丝安慰。而养父的死则明显要悲壮了许多。我这样说,自然不是要鼓励他的暴行,只是理性地看待他的一生遭际:妻子长年卧病,正值壮年却无处发泄。他的死多少是让人同情的,因为在他的身上,我们不难看到强悍蛮横背后温情的一面。他的失去理性之举,或许是生活重压下的一种必然,是对命运无声的反抗。这,也恰恰应了小说的题目:在细雨中呼喊。是呀,风雨人生路,谁不是在不断积聚压力,便伺机喊上两声,以期获得减压的效果呢?
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人和事,很多时候,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混乱不堪的现象。在品味着生活所赐予的苦乐前,我们很难找到一个救赎自我的突破口,为自己放行。看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我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力量——前行的力量。小说中每一个人物都是一面镜子,从中,我们可以找到自己的影子。他们就隐藏在我们身体的某个角落,伺机将我们推向或明或暗的未来。这是一种启示,更多时候,我们都在苦闷中自我感叹,而忽略了聆听来自心灵的召唤。等到岔路已过时再回头,便只能如隔岸观望,即使再留恋,也是不能重行了。这,或许就是余华那句话的真实指向吧:你们都看到大火了吧,壮观是真壮观,只是代价太大了。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5-18 17:2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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