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窗外

王苏兰

      从窗子里向外瞭望，是我每天工作之外最常做的事。
      办公室的窗口向南，三楼的视野最开阔，能够清晰的看到街道上流动的形形色色的人和各色各样的车。几乎每一天，都能看见熟人、朋友、邻居从街上走过去。他们大多结伴而行，一路大声说笑着。卖菜卖水果的小贩车上响着喇叭慢慢向最繁华的大街开过去，偶尔就停在医院门外叫卖。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过的少年，不知道背后总有白眼和咒骂被风带走。幼儿园的校车唱着歌儿走走停停，孩子们背着书包向校车跑过去。医院的前院每天都停满了各种车。儿女搀扶着进来的老人，救护车上抬下来带着血迹的伤者，崭新的轿车上下来的提着礼物的探病者，欢天喜地抱着新生婴儿回家的产妇... ...
      这一切总会营造出虚浮的繁华来。
      我也喜欢另一扇窗。
      它就在几步之外的另一个房间，窗口向北。
      俯视下去，围墙内是偌大的荒院，远眺过去，是一条横过的路，和斜坡上年年种了又收的庄稼。右边墙外，长长的白墙环绕中，是乡里的中学。那是个留有许多回忆故事的地方。
      楼后的院子本来是征来盖病房楼的，许是手续太繁琐、钱款太难筹吧，它就耐心地等在那儿，任荒草绿了又枯，枯了又绿。春天的时候，从草儿冒出地面开始，我就开始猜：这一片是青蒿，那一簇该是水蒿，或者是狗尾草？嗯，墙边和小土堆上会生出许多灰灰菜、马齿苋来。厕所那边，毫无疑问，大片都是疯狂蔓延、能把人皮肤拉出血痕的“拉蛋秧子”（学名大约校葎草吧）。
      春草及踝的时节，后院每一天都是鲜活的。草丛间活跃起来的虫子们，是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去关注了，但是从野草中辨认出各色美味的野菜，却是我的长项。只是它们太小，就耐心等着吧。草的绿色嫩而纯净，让人望之就想亲近。风吹过，草儿微动，总让人有想要躺上去的冲动。那边的窗子里听到的是一片喧嚣，而这个窗口，是能够看见飞鸟、听得见鸟鸣的。
      夏季来了，所有的植物都在疯长，蒿草每天都长高一截，绿色也浓重起来。如果说春草的颜色是轻灵欢悦，那么这夏天的绿，就多了几分恬静。在一片绿的汪洋中，偶尔的一朵花，都是惊艳。
      在院子西北角，在齐肩高的草丛间，我开辟出来小小一片菜园，胡乱种了几样菜蔬。两棵丝瓜趴在墙上，密叶中许多艳黄的花，几根粗壮的丝瓜垂在花叶之间。豆角一茬摘过去，好像有衰败的迹象。线椒和西红柿并没有希望的那样好，不过好赖都在成熟中吧。两棵黄瓜还真是高产，不断有新鲜的嫩黄瓜吃。只有青菜最是惨了，没有水，生菜旱的只长了小小一团，叶子也斑斑驳驳。小白菜呢，倒是长了出来，可是基本上都被草丛中活跃着的无数小蚱蜢给吃了，聊剩几棵，叶子上也是满是小洞。
      春天时采来疗肝祛黄的良药茵陈，如今已经长成了齐肩的青蒿，成了院中的主角，它依然是良药，治疟疾的。温经逐寒的艾叶在乱草中零散生长。马齿苋老了，黑籽散落，来年又是一片。车前草、刺蒺藜、小蓟、大蓟 ... ... 许是职业病吧， 我总是能在杂草中找到草药来。
      鸟落在土丘上啄食草籽；蟋蟀在墙边唱；大大小小绿色褐色的蚱蜢跳来跳去；墙边地上的鼠洞，有新翻出的湿土；两只花猫在草丛中追逐... ...
      这院子在别人看来也许就是纯粹的荒院，但是在我眼里，它就是一个简缩版的百草园，即使它没有皂荚树，没有石井栏，没有断墙，没有何首乌和覆盆子……
      秋天就快来了。

全文1295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