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岳母的诗

写给岳母的诗



岳母有副好嗓子！高兴起来就要唱！每每票友聚会，都盼最后听她惊艳一曲。岳母爱热闹，哪里人多哪里去。她常说，不管什么烦心事一唱就没了。那天做好饭，怎么等也不见岳母回来。妻不由笑骂：这老小孩不定又在哪开演唱会哩。我俩去寻，远远就听见岳母投入的演唱和二胡带劲儿伴奏，还有一浪高过一浪叫好。街口聚了一大群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眼前一幕却让人哭笑不得。

原来是那个成天愁眉苦脸在街口拉二胡的乞丐，此时，正对眼前堆满的零钱钞票眉飞色舞并起劲儿的拉着，我俩急把还在投入演唱的岳母拉出来。你怎么跟乞丐混一块了？！妻懊恼的埋怨。都走出老远，还听见乞丐朝这边喊：老嫂子，明天还来啊！接着就听见一片哄笑。岳母笑说，恰好路过，我看那要饭的可怜，一天辛苦下来要不了几个钱，就想帮他聚聚人气。听岳母讲，我们不好再说。只劝再不要去，不然人家以为她也在讨饭呢！此后，妻常以此取乐岳母，每每大家都笑得肚子疼。

但当再想起这一切时，岳母离开我们却已整整五年。清明到了，想为岳母写首诗，对于别人，或是踏青的快乐或是思念的忧伤，我却只有恨。

病房外，一分钱都借不来，我抹一把眼泪说。妻哭着骂我无能，不是人！尽管用全身气力压低声音，但还是被病房里岳母听见，虽然我们进去时她什么也没提，可我能感觉到。

岳母再次要出院，且比之前哪一次都坚决，在我劝解和妻近乎疯狂的哭喊里，铁了心一样不为所动。

让我死在家里，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岳母的话在四月暖阳里象寒冬利刃，把时间和世界凝结。

医生说，虽然无法根治，但只要维持治疗，病人也能像普通人一样终其一生。不是绝症，但却是烧钱的病。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像抓好药准备离开无意听到俩小护士的悄悄话，“这年头，没钱还看什么病？”。搀扶下的岳母突然止步，睁大了眼睛注视不远的她们，两人发现后，惊恐的逃掉。

妻自幼父母离异，岳母怕她委屈没再嫁。我虽然尽力挽留她的生命，但从医院出来并不意味压力消失，每天一百多元药费，是月薪不过千余元的我每天必须解决的。于是对曾举债的亲友一遍又一遍的借，直到所有人远远看到我就躲。回家看襁褓中的儿子，和妻充满期待的眼欲哭不能，我恨自己无能。

要最好的，千万别嫌贵。 人到最后像有预感，一生节衣缩食的岳母第一次这么大方，却是为她购置送终的老衣。夜里，岳母在安详的梦中与世长辞。我制止妻的痛哭，任由襁褓中儿子尖锐的喊划破深的夜空。没人帮，给老人穿衣服我们是第一次，紧张的好几次套不上袖。当撩起枕下的床褥，发现一大片该吃而没吃的药。心一酸，她是为了走得快些。

墓地就在乱石岗，那儿寸草不生，除了稀落蒺藜，就是满山的石头。此后，年年来祭。

今春，妻总心神不宁。梦里常听母亲哭，嫌墓地偏僻难寻，要立块碑好让人能寻到，如此一连几天。于是我联系刻碑，尽管不信梦语，但因妻整天恍惚下的憔悴，我只有努力办妥。

本已是春暖花开，碑成日却春寒四起狂风大作迅速降温，像一下回到寒冬。半夜，妻突然坐起，问我可听到哭声？我说没有，妻便啜泣：想必又是母亲疼得在哭。再三相劝妻仍难自已，我沉默，听着窗外的风，直到天明。

晨起风停，太阳也早早出来，照得人暖暖的，立碑路上我素怀的恨意，也因这突变的天而消失无踪。碑立好，妻摆上祭品，儿子懂事的跪在我们中间。妻打开十几包冥钱点燃，口中念念有词：娘，给你捎钱了，别舍不得赶紧把病看好，做个健康人，我不想听你哭……妻话没完已失声痛哭，我的泪也夺眶，儿子跟着哭，我们紧紧拥在一起，哭得这满山顽石也陪我们落泪。

归来，久久不能平复，写下这首诗：

东君知女立碑意，朝遣春光暖此身。
慈母想儿情入梦，娇妻思母泪沾巾。
黎明愁道难眠事，夤夜闻啼病母呻。
捎去冥钱过万亿，盼娘再做健康人。
[ 本帖最后由 lichezhiyuan 于 2012-4-8 04:15 编辑 ] lichezhiy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