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作品42：鸡事

    鸡事

    5月的一天，街边摊位中，多了一个挑着竹匾卖小鸡的汉子。浅浅的竹匾里，几十只嫩黄的鸡雏，挤挤挨挨，轻声唧唧叫着，十分可爱。
    一群人围着竹匾笑吟吟的看，却不见人买。毕竟，在城市，养鸡是一件为难的事。卖鸡人也不急，微笑着看看他的小鸡，再看看夹在人群中的孩子。
    我家小儿却不顾这些，挤在竹匾前，小眼睛晶光闪耀，看小鸡的目光，比我看见心仪的衣服热切十倍。他讨好地瞅瞅卖鸡汉子，怯怯地伸手，极轻极轻地碰一下小鸡，没有被呵斥，再摸一下。
    妈妈！他望向我，满眼的求乞讨好。
    不能，没地方养它乖。
    不！我喂它。住我床跟前。
    周围人善意地笑起来。
    不行儿子！真没地方放呀！
    我不买玩具了好不好？让它住阳台好不好？
    他开启了撒娇卖萌耍赖模式。
    结果是，五块钱，两只小鸡。儿子好像怕我反悔似的，捧着赶快往家跑。
    那两个黄绒球似的小东西，其实早萌化了我的心，只是发愁：要大了，怎办？
    如我所料，没有多长时间，滚来滚去的小绒球长出几根硬翅，嘴角腊质的黄也褪了去，柔软的羽毛颜色也浅淡起来。孩子最初的热情渐渐消退，于是，日日的食水，成了我一个人惦记的事。
    在一米长四十公分宽的纸箱里养它们，阳台上。
    两只小鸡呆萌好笑，如果不嫌气味难闻，看它们吃东西就是好玩的事。一只叼了面条菜叶什么的，拼了命地转着圈飞跑，生怕被另一只抢了去。另一只也不要脚下一模一样的东西，就是拼了命地跑着去抢。这种表演会让小儿子不停往里面扔食物，它们也不大理睬，照样追逐抢夺。我们都笑个不停。
    它们大部分时间都走来走去，有时候却呆站着，一动不动，乌溜溜的小眼从纸箱挖出的洞里向外望。这个时候，我真想放它们出去！儿子自然是绝不答应，想想小拳头大小的鸡仔，出了这门，还不是死路一条？只好作罢。
    天气越来越热，尽管一天到晚阳台上窗户洞开，但它们拉的屎、蹬翻的鸡食，还是在热气中迅速发酵，气味难闻之极。
    那天正午，怕把它们俩热死，我就把箱子搬到门口过道里，小心翼翼挨着自家门，尽量不让它们靠近邻居家。中午下班回来，孩子爷爷告诉我，邻居直接找物业去了，说熏到她了！
    看看人家整天紧闭的铁叶门，想想人家来来去去仰天漠视，和那比门上铁板还冷的粉底脸，瞬间觉得天好像也没有多热了。
    和娃儿商量：把小鸡送回老家，给你大娘养吧？
    臭小子反应强烈，罗列了N种可能：佳佳欣欣不小心踩死；黄鼠狼咬死；小灰（一只狗的名字）咬死；车压死；别人偷走……反正就是绝无生路了。末了还来了句：没有爱心！
    我……
    烦恼不知处，诌几句“诗”发在朋友圈：
    《近忧》
    黄口鸡雏儿，如丝如绒羽。
    唧唧复挤挤，怯怯竹匾里。
    稚子喜若狂，掷金抱复归。
    日日予米水，问尔孵蛋期。
    子岂知其苦？箱奁牢笼里！
    阳台尺狭地，日出热至极。
    其味难相闻，何处养之宜？
    偶置电梯间，芳邻白眼抵。
    懊怄无可置，欲遣老家去。
    子闻大不悦，责我不相恤。
    怏怏不知处，弱弱问君计：
    君若善养之，明日送家去？
    不出所料，朋友圈里损友多，啥留言都有，就是没一个说要好好养的。我敢说，我儿要是知道“大盘鸡”“小炸鸡”这些说法，一定会把着大门不让人进来。
    大热天不能开窗已经不能忍受了，去阳台喂鸡，那气味，那酸爽！……更气人的是，都不怎么搭理它们，成了我一个人的小鸡。我有两次忘记了倒水了，下班看见水槽空空如也，俩小鸡对着我倒上的清水一顿猛饮，看得心酸。要我两天不在家，它们是不是得渴死？
    经过不下十次的动员说服，终于，在两只小鸡来我家两个半月后，让人带回了老家。
    望着空旷起来的阳台，我终于如释重负，甚至有了载欣载奔的念头。
    老家天高地阔，它们可以踏踏实实在土地上撒欢，在草丛中刨食，在天黑前回窝……
    再一次严令：从今往后，再不许养任何动物！
    娃儿瞅着我脸：我要小兔子！
    小祖宗哎，饶了你妈吧，你养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