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雪花一起度过的那个冬天(修改）

　　一大早起床，已习惯了晨练的我正准备出门，先我一步出门的老公打来电话，“下大雪了，迟一点出来吧”。终于下雪了，我赶紧拉开窗帘，透着窗口，窗外的景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若隐若现。林立的高楼，脱光了枝叶的树木静立在雪地上，享受着雪花温馨的亲吻。 　　“是不是天边的大海/流淌一湾情思/留进了高原/不再离去像一方五彩的帐篷/汇聚的岛屿/让雪花编织的美丽……”手机铃声将我的视线拉回到室内。这个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抓起电话有点懊恼，电话那头一个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起床了没有？”是他，当年的班长，亲切熟悉的声音唤起了我对青春时代的记忆，和对同学们深情的怀念。 　　班长现今定居甘南，从语气中我能感受到他喜行于色的神情。经过几句寒暄后，我知道他近期要为儿子举办婚事。是啊，当年那些懵懂、顽皮的少男、少女们，眨眼的功夫子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难怪自己动作迟缓，思维下降，我们真是老了啊。我告诉他，这里下雪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班长笑呵呵地说“我也喜欢看雪啊，纷飞的雪片就会让我想起我们分离的场景……可一个转身，我们都是胡子一大把了，我想，你的脸上也该绽放出菊花了吧？呵呵呵……” 　　挂断电话，我一直沉浸在三十年前的那个冬日，阴暗的天空被风雪笼罩，刺骨的寒风吹起地上的雪花满世界乱跑，我被席卷而来的寒流夹在中间，眼前茫然所失。 　　目睹着偏远的小镇，它跟全国一样，呈现着如火如荼的沸腾景象。白色的天空衬着火红的底色，莽撞的同学们满怀激情地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口号，在革命言行的激励下，人人像精神病患者，口若悬河地以革命的名义发表“读书无用”的演讲，以宣战的姿态发布“劳动光荣”，“知识越多越反动”的荒唐言论。厚厚的雪地上是同学们凌乱的脚印，我身披雪花，站在被喧嚣声震颤的校园里，久久不愿离开。 　　大片的雪花随着呼呼的西北风，弥漫在旷野里，寒风裹挟着雪片打在我的脸上，撕扯着我单薄的衣服，像刀子一样刺入我的骨髓，使我感到那种有生以来痛心彻肺的寒冷。我跌跌撞撞，在茫茫雪地上，失神落魄地寻找着归家的路…… 　　往事在我的脑海里刻下了难以抹去的记忆，然而在时间长河的激流面前，人的精神意志显得尤为脆弱。在人一生的追求中，有的东西往往在转眼的瞬间让你无法把握，也使你遥不可及。 　　从我上学到接触第一本文学书籍时，我的心中就孕育了一个美丽的梦，可是我的梦被那场“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撕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里，我们浪费了整整10年的大好时光。“十年寒窗”，我们苦读“红宝书”，背诵整篇、整章、整段的语录。对文学和数理化方面的知识，只能是浮浅的认识。在大批“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我们的老师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强调知识的重要性。记得我的语文老师，每天例行站在讲台上捧着书本念。唯一让我有深刻记忆的一堂课是，他用深沉的语调领着我们朗诵“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看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时滔滔……”那种仿佛置身于此情此景中的豪迈气概，让我至今难忘。念着念着他就情不自禁地讲起了文学知识，讲起了中国灿烂的历史文化，以及在中国古典百花园里的唐诗、宋词、元曲。他让我们在背诵毛主席诗词的同时，不要忽略古人留给我们宝贵的大众遗产——文学。因为文学是有生命的，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都能从文学中汲取营养。 　　他是一位很有责任心的老师，也只有他无所顾忌，会给我们布置课后作业。他要求我们背诵《谁是最可爱的人》和《海燕》，开始我只是为完成作业而背诵，渐渐地，从老师讲解的释义中，我领悟了许多。不过那只是一种朦胧的认识，当他十分动情地带领我们朗诵贺敬之《回延安》的诗文时，我被诗人优美激昂的诗句深深感染，我仿佛看到诗人在阔别多年后，再一次踏上这片热土的激动心情。老师语重心长地讲授文化课知识，他让我们必须懂得的是；眼下读书虽然无用，但写作是有用处的。写好一篇演讲稿不仅需要文学基础知识，还要有扎实的文字功底。所以，文学创作是永远不会过时的。写作是表达的一种方式，但必须掌握各类文学体裁的运用、以及写作方法，才能将自己发自肺腑的心声呈现在读者面前。他希望我们抽时间多读、多看书，多提笔练习，具备扎实深厚的写作功底，将来或许会派上用场。 　　那时候，只有语文课算得上是正规课，数学只有23页，简单的教材学完后我们无所事事，物理、化学课程早已被取消了。 　　不谙世事的我们，对校园里的风风火火感到迷惑厌倦的时候，这才好像从昏昏的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读书无用”的声浪依旧震耳欲聋，“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呼声仍旧咄咄逼人。面对广阔的天地，我们的眼前一片茫然。 　　然而特定年代急转直下的形势变化，把困惑迷茫中的我击蒙了。一个民族的命运在那个时刻发生了重大转变，中国恢复中断了11年的高考制度，我们每个人的命运也与此紧紧相连。 　　中国终于迎来了变革时代，我们兴奋，我们激动，可事实让我们这一届学生束手无策。我们在校期间接受的是“知识无用”的教育，走出校门，我们却迎来了尊重知识，崇尚科学的变革时代。 　　我该怎么办？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那些日子，坐在家里摊开书本，文化课基础知识把我搞得晕头转向，数理化知识在我的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我想从头开始学习，但那一道道公式像蠕动的蚁群，硬是挤在一起让我无法辨认。我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一点点地啃，虽然我用坚硬的牙齿啃了一点，然而囫囵的枣核终究是难以下咽的。 　　那一年，随着高考的草草收场，我身披雪花挤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卷着雪粒的风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的脸上，我的心也一点点地往下沉，双脚行进在深深的积雪里艰难地跋涉着。 　　在改变一代人命运的转折点上，我被挤下了数人跨越的独木桥，大学只是留在我心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多少个寒来暑往，忙碌的步伐已淹没在岁月的风尘里，回眸一眼，三十三年已从我身边走过。艰辛、挫折伴我同行，无法弥补的过失，连同无可挽回的遗憾，同那一段历史在我人生的路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我们这一代人的一生，随着时代的沉浮起落迅速苍老、风化，当我痛惜失去了学习机会的那一刻，我饱满的青春岁月已苍白瘦削，时光的书翻过的不止一页，而是整整一章…… 　　上课铃声将我飞扬的思绪拉回到原处。注视着沉静中的校园，倾听着从教学楼窗口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我的心中再次涌起羡慕而又向往的冲动。 　　天空渐渐放亮，大片的雪花仍然在天空曼舞，在苍穹里幻化，那一瓣一瓣温馨的花朵，沿着岁月的脚步纷至沓来，那熟悉妙曼的舞姿在眼前飘荡，让我难以忘怀，也倍感亲切，因为是她们陪我度过了最寒冷的那个冬天。 　　
　　 [ 本帖最后由 漠北雪莲 于 2012-2-8 09:5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