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作品38：致命的甜蜜

    致命的甜蜜

    那件事褪了颜色，那个人不在了。
    齐评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百感丛生吗？算不上。
    她摊开左手，又一次端详这一小片图纹。没什么特别的，不清晰但也绝不紊乱。
    齐评下意识的将左手凑近嘴边，快速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还是有些甜，这莫名的滋味纠缠了她整整三十年。

    那年齐评生病了，这座小小三级城市竟然给不出一个答案。
    心思恍然浑身无力，吃不下睡不着。家人看着日渐消瘦的齐评，一筹莫展。
    记不得是谁说起一个去处，山高林密温泉水滑，说是很多高人都在那里修养。
    齐评就是在这种境遇下碰到了筱妩。

    筱妩话多，人也好看。齐评看不出来她哪里不对劲，为什么也过来这里。
    三十年前的早上和现在没什么不同，只是山里的太阳来得晚些。这是原始海军总院，搬走了才变成休养中心。
    齐评在山水清秀的环境里慢慢好转起来，第二年还爱上一个从西藏来的年轻画家。
    筱妩偷着告诉齐评她喜欢诗歌。

    两个人关系也不知道怎么就亲密起来。筱妩喜欢和齐评一起去洗温泉，一起给那个年轻的画家做模特。
    筱妩有什么好东西都给齐评，然后齐评偷偷地给画家送去。直到那一次的到来。
    筱妩的老家在咸宁，有一种特产是桂花糕，齐评吃过之后念念不忘。
    齐评拿着还没开封的桂花糕去找画家，在散乱的画案上有一包拆开吃剩的糕，

    齐评没说话，把桂花糕带了回来。
    筱妩还是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样子，什么事情都喜欢喊上齐评。第三年映山红开满山的时候，画家走了。
    齐评和筱妩时常望着黄昏的群山发呆，有时筱妩会问布达拉红好看吗？
    齐评说谁知道呢。

    第三年初冬第一场小雪很快就飘起来了。
    筱妩说家里来电报了，母亲病重继父催她回家。筱妩的眼睛里有一些看不透的东西一晃而过。
    齐评去送筱妩，列车就要启动了。筱妩将车窗推开大声喊：瓶子，瓶子——
    齐评跑过去抓住筱妩的手，筱妩手心里紧攥着的一样东西。火车启动了，分开了她们握在一起的手。

    冷风将齐评包围住了，站台上的人们迅速的四下散去了。
    筱妩的那列火车终于也没了踪影，齐评的左手似乎僵硬了，她缓缓的舒展开，一块大白兔奶糖静卧。
    “大白免，你吃不？死萍子，臭萍子。”大白免，是她们之间的秘语。第一次还是画家开的玩笑。
    齐评慢慢地蹲下去，将那块糖死命的贴近胸口。

    回山里的车赶不上了。天空中飘着碎雪，真冷啊。
    齐评觉得并不孤单，有筱妩在手心里陪着呢。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山影掩映的大院子，看见了她们住了三年的窗口。
    齐评哇的一声哭起来。她那么想家，没有了筱妩的地方忽然就没意思了。
    她又去洗了一次温泉，又去画家画她俩的地方坐了坐。

    转念冬至，齐评才收到一封筱妩的信。这封经由多方传递的信已破损得不成样子。
    筱妩是因为抑郁症被母亲送到温泉修养的，筱妩16岁的时候被继父猥亵过。
    那封信是车站分手后半年的时候写的，到了齐评手里已是冬去春来的又一年雪落。
    筱妩将生命里最后一封信邮寄给了齐评，最后一句是想念布达拉宫。

    齐评的左手貌似有残缺，没人知道她致命的甜蜜就隐藏在那。
    大白免，画家，温泉。站台，夜路，抑郁症。齐评细细点数这些年，筱妩那家伙已经在掌纹里了。
    齐评打算去咸宁看看。听说那里桂花好。
    布达拉宫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