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

   春夏秋冬，穿行在上班的路上，一年四季皆有不同的花绽放，带给路人馨香。我沉浸在那一季一季的花香，也送走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一句“老师好！”总让我感觉当老师的幸福和喜悦。
   
    我喜欢在黎明时散步，喜欢看太阳从东方醒来，穿过云幕，如同穿透黑夜。喜欢看牵牛花缠绕在树干上，闪亮在草丛中，爬上蓠芭墙，吹起一个又一个小喇叭。蓦然，一枝牵牛花枝缠绕，超过树梢，来回扭曲的枝条上，挂起一朵又一朵牵牛花，扭成了一个花串。思绪也随之飘飞，想起我养过的牵牛花，也想起那个女孩，于是心底的最深处被波澜冲击着，如潮涨潮落。


   那个女孩是我教过的一个学生，是语文课代表。白皙的脸庞，礼貌的用语，认真的收发作业。她偏爱语文，努力去学习语文，成绩并不名列前茅，我放手锻炼她，包括学校组织的演讲活动，自己写稿子演讲。当时的评委并没有给她很高的分数，学生的文章稚气犹存，但是私下都不住地赞叹，女孩的能力已经展示了出来，大家都看好她。我把老师们的意见转述给她，她告诉我说她一定得考上大学，要不然她这辈子都毁了。有这么严重吗？心里暗自敲小鼓，综合看她的各科成绩，只是语文成绩好呀？转念一想，我不能怀疑她的努力，一个想学好而努力的孩子，让我想起老家矮墙上不被关注的牵牛花，一根小木棍是我给它最后的支撑，不经意间，雨水洗过我的小花园，它却围绕小木棍来回扭曲自己的身体，一朵一朵的粉红色笑在绿叶上，似乎在诉说如期开花了。看着齐耳短发的女孩，简单的鼓励，会成为她的支撑吗？我期待着。
   
   教师的办公室里，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时髦的穿着，披散的黄发微卷，一看就是精心梳理过的，正在和班主任讲述着什么，眼角似乎泪痕闪动，这面目似曾相识，却也想不起像哪一个。细听才知道真相，原来是一个母亲要来看自己多年没见的女儿。
   
    这类事件不止一次发生在校园，最典型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直接到教室认学生，吓得那个姑娘哇哇大哭，家人从没有给她说过，她自己也觉得后母就是亲娘，着急证明真相的母亲，拿出一张中间是摇篮宝宝样的全家照。闻讯而来的老师叫来女孩的父亲，证实了真相。不死心的母亲大声吆喝着自己的住址，在老师们的劝说下含泪离开了校园。得知真相的女孩吓傻了一样，请假回家休息。十多年对生母没印象的人，突然来认人，哪个小孩子的心里能平静？


   有前车之鉴，这个母亲还在和班主任商量。班主任难为情的样子还是没能阻止母亲的执着，没过几天，她又提着水果副食来老师办公室，说是准备给孩子吃，表达一下心意。班主任已经通知过女孩的父亲和家人，孩子已经心里有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姑娘一改阳光的笑容，一脸严肃：俺爸在家嘞，有啥你给他说吧!
    扭脸的决绝让坐在办公室里的美女泪流满面，班主任帮的忙也到此为止吧。走后的讨论成了热门话题，老师们自然是想办法解决学生的心理问题。得知信息的女孩奶奶也来找老师了，她家的故事也明朗了：姑娘三岁之前离开的家，如今十多岁了，女孩父亲遇到一个愿意和他共白头的人，办理结婚手续时，才发现和前妻没离婚，没办法，找不到人，起诉吧。公家能找到人，让女孩自己选择跟谁过，如梦初醒的母亲这才发现，被自己遗弃的小孩子已经成了大姑娘。

    以母亲的名义，能收获别人的同情，也相信她是真心悔过，但是，十多年的母亲缺席的遗憾谁能补上？阳光的表面并不能掩盖孩子心底的伤痕。
     
  周五放学后，我正在学校菜园子里观看菜的长势，那个女孩跑到我身边，往怀里塞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执意要我吃。问起缘由，她告诉我她又来了，姑娘把水果分给了任课老师们。然后又告诉我，捎回家爸爸会不高兴的，这十多年爸爸奶奶也没饿着我，说一会儿奶奶来接她回家。说完浅浅一笑，扭头离去的背影，看得我心里发酸，或者是这苹果的味道。
   
   女孩的成绩悄悄地变化，看见我总是一脸阳光的笑容，考上高中的时候，看见我给我专门说了一声。以后很少见她了。
   一个周末，正在澡堂里洗澡的我，被一声“老师好!”叫得大吃一惊，我的学生变成大姑娘，带着奶奶来洗澡，还坚持给我搓一下背，简单的询问，得知她已经上大学了，还是那样的笑容。看着她照顾奶奶洗澡的情形，像欣赏那一串矮墙上的牵牛花，阳光总在风雨后，这一脸的笑容，足以抵挡生活的风风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