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初萌待华章

　　
　　剑鸿
　　我常想，文字的发明乃是源于抒发交流的本能，所以有象形会意的必要。因此，我向来虔诚地以为，真正的文字不唯是心灵的代表、思想的使者，更像是一只只可爱的羔羊，只有最出类拔萃、最富辽阔情怀的牧者，才能将他们放牧得壮美可爱，驾驭得像蓝天上的流云那样富有韵致而惹人襟怀。也只有这样游刃有余的牧者，才能体会放牧的欢畅，吟唱出嘹亮的草原牧歌，引起无数人们最悠远深沉的遐想和感动。是以我向来不敢轻易落字，以亵渎那种圣洁的白。
　　过去的近三十年，我一直渴望这样一个时刻的到来。我希望自己能在阅尽红尘，饱览世事，让自己的心灵变得丰富无比之后，择一个落日的黄昏，收拾行囊，隐逸林泉。然后顶着白发苍颜，或静坐于朝阳照临的窗下，或独立于山花烂漫的幽谷，在隐秘和幽微的情感奔袭而来的那一刹那，忽然就文思泉涌，落笔生花，将人生百味化成一缕缕辽远沉重的追思和叹息。我一直相信，只有等到那时，自己的文字才能有一点流云花开的意蕴，才能将心灵深处悲与喜、苦与痛、爱与愁的隐微和莫名抒发得更加明澈动人，才更能触动同道中人的情愫和相似心灵的琴弦。即使不能如此，聊以记录个人卑微而短暂的历史，也是好的。
　　然而，我终于没有等到那样的时刻。人生的短暂有时到了荒谬的程度，那样的时刻什么时候到来，会不会到来，我说不清楚。呈现在时代景致中的众生欢腾和忙乱，让我越来越感到，只有抓住当下生成的直接感触，或许才能留住部分真实和甩掉更多遗憾。于是，在已经成为过去的这个年度，在迈进这个世界三十四度春秋的这一年，我开始有了放牧文字的冲动，并时时萌生记录和抒发的感觉。这种模糊的冲动和感觉吸引着我，激励着我，引导着我写出了自己以往的一点真和痛、一些忧伤和无奈、一些感触和怀想。尽管它们没有如我所愿望的那样深邃，充满心灵颤抖的痕迹，也没有像我所预想的那样澄澈，最大程度地代表自己的心灵，但它们却仰仗现代网络的传播，被我所不识的许多同样怀着诚意写字的人看到。
　　这一切，发生在一个秋天，一个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平凡，而对于我却很不同的秋天。在仿佛起自天末的秋风送来的淡淡味道之中，我似乎闻到了伴我与生而来的某种沁入心脾的芬芳，循着这样的芬芳，我努力嗅吮着生命足迹印下的原味，在崎岖的文路上探寻着属于自己的表达之道。正是从这个秋天开始，我初尝了述说的欢喜和抚摸过往的质感，找到了一条情感突围的通道。也是在这个秋天，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用文字拨寻着自己的梦想，抚慰着内心的伤痛，抒发着生命的唏嘘。很多人和我一样怀念着故乡的树木、泥土和小草，感念着慈祥的父亲、母亲，关注着角落里发生的微小人事，感动着自己心内片刻的沉静和安详。
　　不止一次，我在内心问过自己，我为什么要写。我还听到过有人说写作是为了挽留时光，有人说写作是为了舔抚疼痛或延续快乐。在更远的地方，我听到鲁迅先生说，创作，是源于爱的。如果我的这些字也是创作的话，那也应该是源于爱的。是的，我爱自己的生命，爱这样偶然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可能突然离开的生命。这样的生命，谁不爱呢。我也爱自己的生活，爱奔波忙碌无从停歇中滚滚而来的一切，包括欢喜、忧伤、无奈，乃至苦痛。我相信，只有这些加起来，才是生活的全部。我更爱若有所思的痴想、琐碎如锅碗间的真实，爱生我养我的家乡，爱给予自己人生最初感受的童年，爱所有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也许正是这些小到不足道的爱，让我愿意开始不停地写。
　　但写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没有上天赋予我的天纵文采，没有生活赋予我的深沉感受，没有勤奋赋予我的博采众长，更欠缺鲁迅对于生命和社会的深刻审视，欠缺托尔斯泰批判现实的高度和俯瞰人间的如炬目光，欠缺泰戈尔捕捉诗意的睿智和灵动的神韵。我只是放牧文字的一个小小牧童，我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写，也不可能出版文集、扬名立万、改变命运，不可能写进文学史，流传后世。我的写，充其量，不过是林间一只小小麻雀的鸣叫，是旷野一只小虫的吟唱。这些鸣叫和吟唱可能只有自己和周边的几只小虫听到，但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麻雀昆虫尚且自由而勇敢地吟唱，我也一样不应怯于自己的浅薄和高歌者的豪放嘹亮，勇敢地加入旷野幽林的大合唱。
　　这样由许多心灵所共鸣的大合唱，在人类心灵的阵地和亘古的书页上，不是一直回荡着吗？它曾经唤醒过多少灵魂，引发过多少激情，它是作为人的呐喊和心声，是母语中的元音，空谷里的足响。它以神奇的魅力召唤着我，召唤我努力守望一种期待。我想，从这个春天起，淅沥的雨声会一直落入我的心里，一点一滴化成遐想的蝴蝶，呈现出更为绚烂的美和痛，希望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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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剑鸿 于 2012-2-14 15:4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