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六题

热闹

好像有几年没看到菊花了，当然，是说现实里的、活的。叶子倒是在家里种了几盆花，我认识的有兰花和仙人掌，但其中没有菊花。小区里有白玉兰、广玉兰、梅花、樱花和夹竹桃，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但是，也没有菊花。就连我工作的园区，水陆草木之花繁多，仍然没看到菊花。不知道为什么，按说普通品种的菊花，也不是多么名贵，不至于养不起。有时候我会想：“这么有名气的花，怎么会这么不遭人待见？”按说养起来也不难的，我小时候，娘曾经在家里的破尿罐里养过几株，好吧，也可能是一株，只是有好几枝罢了。没啥大学问，对花也没什么研究的娘，就把那菊花养得很好，不但枝繁叶茂，而且开出的花朵也特别大。我之所以对它有印象，就是因为它那硕大的金黄色花朵，一丝丝地向空中绽开，在秋风中来回摆荡。就那么一盆花，孤零零地开着，却硬是让整个小院都热闹了起来。我家就种过那一盆菊花，哪一年种的，我不记得了；哪一年没的，我也不记得了。


凌厉

因为菊花，记住了黄巢。每想到菊花，我最先记起的恰是“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那首诗，然后想起那个霸气的反贼君王。好吧，反贼出身的君王并不鲜见，难得的是能写出这么好的诗歌的开国之君。我对那段历史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这哥们的人品如何，不过，既然是反贼，想来一个“杀人如麻”是逃不掉的。所以，我并不喜欢他，喜欢的只是他的菊花诗。不只是这首，还有那首“满城尽戴黄金甲”，对了，这句后来拍成了电影，周杰伦还唱了《菊花台》。那首歌我很喜欢，只是，当然，跟黄巢的那诗没什么关系了。歌唱得有点娘们，缺乏诗中的那种“冲天香阵透长安”的霸气，也不见了“我花开后百花杀”那种凌厉的“煞气”。花嘛，跟美好很般配，跟隐逸也能搭边，或者像梅花那样搞个坚韧最多了，能把花写得这么凌厉的，还是第一次见。写花这事儿，我最佩服的就是黄巢，摘叶飞花都可以做“兵器”的高人。


隐逸

可惜，喜欢黄巢的终归是少数，嗯，毕竟他名声不好，不是什么好鸟。倒是老陶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为人们所津津乐道。中国人是有追求归隐的情结的，混不好了，就想找个地儿躲着，所谓的“穷则独善其身”，又或者“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混好了呢？也是追求隐逸的，当然那是退休之后的规划，所谓的功成身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江湖里没有哥，只有哥的传说”之类。我们这个民族讲究中庸，害怕物极必反，还有着农耕民族对于田园生活那种千百年浸润下来的眷恋——嗯，我就是这么一说，你随便听听，别真信。民族如何，哪儿那么容易界定，我熟悉的中国人加起来不过一百，而且，还不敢说真熟悉了。熟悉啥呢？就连我媳妇儿，我俩都没少吵架，好吧，吵架，也可能是因为真熟悉了。不过，就我熟悉的那些人来说，归隐这事儿，总归是排在功成名就之后的，类似于那句形容某些女人的话——等玩够了，回去找个老实人嫁了。菊花，大约就是那个老实人。


才华

知道黄巢和老陶的菊花诗，那不算什么，让我把写菊花这事儿跟“才华”两个字挂钩的，其实是曹雪芹。高中时候读《红楼梦》，有一章就是大观园里吃饱了闲着没事儿的姐几个带着宝玉写菊花诗的。湘云的“抛书人对一枝秋”，黛玉的“口齿噙香对月吟”和“一样花开为底迟”，当时都让我惊为天人，一遍遍地吟诵。甚至黛玉那句“孤标傲世携谁隐”，让我都动了恋爱的心思，颇有几天，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句子，然后扫视班里的女孩子。结果嘛，自然是“读书人一声长叹”。不过，也就是高中和大学了，后来慢慢也就发现，其实老曹写诗的水平也就那样，凑合看吧。当然，也不会因为后来的认知就否定了的当年的迷恋，这是两码事。就像同样是高中，我还迷恋过余秋雨的那几本散文大作，这个，不丢人。那年我带着叶子回老家，给她看我高中毕业照，跟她说，我当年暗恋的对象就在其中。她猜了三次都没猜出来，我不得不指给她看，然后她大惊失色说：“怎么是个男的？”嗯，这是我听过对“情敌”最恶毒的评价。“别这么说。”我回她：“我俩嘴都没亲过。”


温润

菊花这东西好像是可以入药的，不过，我更多是喝茶。菊花茶据说可以败火，我属于肝火比较旺的急脾气，有空也会喝点。只是到了上海后，纯粹的菊花茶很少喝了，身边的人更喜欢喝“菊普”，嗯，就是菊花和普洱茶混合的东西。我对喝茶没什么概念，虽然从小就跟着爷爷用那个壶嘴都破了的茶壶喝茉莉花茶，但不懂茶。只是，菊普喝着感觉挺不错的，有种温润的口感，尤其是天凉了的时候喝，喝完身上暖暖的，感觉更舒服。当然了，这里面到底多少是菊花的功劳，多少是普洱的贡献，却也说不清楚。只是，有人好像说过，这东西适合吃螃蟹的时候来一壶。不过，菊普对我而言，确实比纯粹的菊花茶好喝，那东西有苦味不说，加了冰糖后，味道感觉就更怪。叶子偶尔会给天天冲泡一种叫“菊花精”的东西，也或者是“菊花晶”，我只是听到，具体是什么不知道，小家伙还挺喜欢喝。


暧昧

好像写得过于文艺点了，这篇里引用的东西都赶上我过去两年的。那么，最后还是得让它落地，这个才比较符合我不学无术的形象和土生土长的气质。菊花这个词，这两年在网络上颇是流行，或舔或爆，花样繁多，以至于人们提到这个词的时候，都很小心了。嗯，这个就不展开来说了，比较重口味的东西，不是很适合我这个年纪，近两年身体不太好，大夫让多吃清淡的。说到淡，过去有个说法叫“人淡如菊”，如今，却也少说了，毕竟，菊字，不再像以前那么淡了。

河蚌赌徒
2019年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