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走远

把自己走远
武志强

　　都飘远了，走远了，那跟在我身后的是什么？一片尘土，一阵落花，一缕幽香。我为什么要把自己走远呢？冬天的时候就想着走远，也就真以为自己走远了。到了春天，外面的泥土开始在阳光下变得湿润了，酥松了，眼前迷蒙的田野上出现了一条道路，我还想着把自己走远。 　　我为什么要回到远处呢？回到远处在我这里是一个命题，我一直在解析着，想找到答案。都飘远了，走远了，从我身上流逝的岁月，在我手指中失去的光阴，一点一点的，它们把我走远了，我把它们走远了。我的目光越过初春的一道道栅栏，把目光走得很远，一直到视野的尽头。走远吧，把自己走远，这样才能忘却现实，忘却现实的不可动摇，就像做一个梦。走远吧，用我是双脚，用我的眼睛，用我的两只手，有时我感觉自己不单是用脚走远，还用手爬在地上走。为了把自己走远，我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啊，忍受了多少内心的屈辱啊，经历了多少生命中的痛苦。 　　为什么要让自己回到远处呢？因为远处可以安息我的痛苦，因为远处的风烟可以消弭我的痛苦，身心异常沉重疲惫的时候，回到远处能够让我得到休憩和放松。还因为回到远处，能让我忘却现实的坚硬和痛楚，现实总是会给我带来痛楚的，据说这是它热爱我的一种方式。 　　把自己走远吧，其实每一步迈出的都不那么容易，那种默默走着的艰难只有自己知道。把自己走远吧，我在冬天的时候这样对自己说，到了春天，我也这样对自己说，语言是一样的，心情也是一样的。把自己走远，就像是一种呼唤，我是在呼唤着自己。 　　走远在我是一种生长的方式，我在白天，也在黑夜里把自己走远。有时我在梦中走得很远，醒来，却发现自己还在家里这张床上。我没有把自己走远，梦里的脚步是虚空的，就连现实中的一片尘埃都没有溅起。如果我不能把自己走远，我会痛苦的，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得面对冰冷的现实。我一点都不爱这个现实。但我爱世界，爱我的世界，我也爱生活，爱我的生活。伤痛有再多，都能在走远里放开。把自己走运，我这样祝福自己，与祝福你一样，我的心是虔诚的。 　　我已经清醒的认识到，不能走远的话，我将在这里枯萎，这里就是现实，是我眼前的现实，一直耿耿于怀的现实，一直都不可动摇的现实。现实太强大了，我太渺小了，只有让自己走远。我是害怕那种枯萎，一动不动的在原地枯萎，就像开过的短暂的花，很快就枯萎了。自身就是一个火炉，我必须让自己走远。花朵如果有脚的话，它一定会把自己走远，花朵如果有思想的话，它一定已经把自己走远了。 　　我要把自己走远，我这样含着眼泪劝自己，生怕别人的阻挠会让我放弃这个想法。不会的，我不会放弃的，我有脚，我有思想，我有两只手，我要让自己走远，我一定要让自己走远。哪怕付出任何一切的代价。在肉体中我已经把自己走远了，去到了那个我要去往的世界。那最遥远的流放，是美的，是开放着的，不曾枯萎。 　　我乐意这样活着，无论在冬天还是春天，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飘远了，走远了，那一步步跟在我身后的是什么？一片尘土，一阵落花，一缕幽香。几分期许中，我把卑微的自己走出了很远，你可以视而不见，但我不能不看到自己，看着我踽踽独行的姿势，我把自己走在一条遥远的路途上，从冬天走到春天，从白天走到夜晚。 　　不是一年，而是多少年我这样走着，踽踽独行。低着头，背上是行囊，心上是我的愿望。这样走下去，我会走到一个世界的边缘吗？我这样想过，但是到目前还没有看见这个边缘出现。即使有一天出现了，它也只不过是大地上的一道裂缝，我将越过这道裂缝，继续让自己走下去。只不过那去往的可能是另一个世界了。我说的世界是世界之外的又一个世界，不是死亡。世界是多重的，而行走应该是无限的，从一个世界能到达另一个世界，只要你能走过去。 　　把自己走远吧，远方有另一个世界，不同于当下的世界，我们所谓的现实。在那条无限延伸的道路上，行走者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刀子插入了大地的伤口。我的身上流淌着这样的血液，我的骨头里回响着那个久远的对自己的呼唤。 　　一开始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走出这么远，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只知道要让自己走着，每一天都走着，从一天走到又一天。走累了的时候，我会就地躺下来，看看上面的天空，白天它有云彩，夜晚它有星星。感觉我就是躺在兄弟般的伤口上，幸福的热量，有一种亢奋的情绪，会让我整夜睁着眼睛，群星之下，光辉在拥抱大地。我爱着我生命里的这些伤创，是它们让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可能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它们是蒺藜，也是道路本身，我就是走在这些蒺藜上面的，腿上、身上和心上才留下这么多的伤口。但是我必须走过去啊，因为这就是我的现实，这就是我的道路，我只能走过去它们，才能把自己走向远处。那个远处，我渴想中的远处，我在夜里一遍遍梦见它。又一个夜晚我醒来，眼角含着眼，那些蒺藜上挂出的冰粒就是我那眼泪的化就。 　　无数个霜晨，无数个冷月的夜晚，我把自己走远了，我听到了水声和马蹄声，那踏碎黑暗的马蹄声，亲吻过我梦里的道路。梦有深有浅，但无论多么深浅的道路都通向远方。我在冬天的时候啜饮过雪，雪的冰凉。现在春天到了，大地上充满了幻影，那温柔的幻影在告诉你，在淡淡的烟霭之上，似乎每一个愿望都能够得到实现。季节就像一个谎言，生活更是在欺骗一个人，但是经历了谎言和欺骗，你就能把自己长大了。不是主动的长大，而是被动的长大，很多时候我们就都是这样长大的，被长大的。 　　春天的时候多风，吹过田野深处的风，吹过扬尘道路的风，此刻吹得窗户框作响。春天比冬天走得更远，春天会比冬天走得更远，就像这一场场的风吹过去。蒙蒙的大地上，我那青春的生命伫立在稀薄的雾霭之中，日渐模糊了面目，看不清自己了。春天的风吹着我，吹着昔时的他。我感觉自己已经走出很远了。我已经到达了一个远方，只是远方之外还有远方，我还要去往新的远方。 　　远方在此时传来的歌声悠长悠长，像是一种缠绵的心情，是什么样的爱让她这样歌唱呢？春天的幻影中，万物如梦，如扬花吐絮一般纷纷繁繁。都飘远了，走远了，那跟在我身后的是什么？一片尘土，一阵落花，一缕幽香。都飘远了，走远了，那跟着我的是一个个渺小如尘芥的心愿。 　　我向远方走去，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把自己背后的身影走长走远。落花和尘土会把我的脚印掩埋。我默默无声走远，走过你的窗前，走过你的梦中，黑夜里，你那还亮着的灯光是要为我照一段路吗？在你照亮我的时候，我心中的幽静光亮也在照亮你的灵魂，你听到我的呼唤声就眨一眨眼皮。无论走出多远的路，我都会带着我的祝福，对你对我的祝福。那对幸福的期许里总有对远方的渴望。无论走出多远的路，我都走不出你的视线，就像是你的灵魂在主宰着我的方向。 　　长长的道路，寂静的道路，我从你的梦中走过去了，我从我的梦中走过去了。为了我共同的远方，神圣的远方，我那心中幽静的光亮会一直为你亮着。为了你，我把自己走远，为了那个内心的世界，我把自己走远。

　　　　　　　　　　　　　　　　　　　　　　　　　　　　　　　　　　　　　　　　　　　　　　　　　　　　　　　　　　　　　　　　　　　　　　　　　　　　　　　　　　　　　　　　　 武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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