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天上月圆

人生几何：天上月圆

周三下午4点半我就离开公司回家了，比多数人提前半小时享受中秋节假期。“那份合同你拟好了直接发给老板和我就可以。”临走前，我如是交待下属。至于她要忙到几点，我的确并不在意。“活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好像有这么个说法，对于我如今的这种表现，换小时候，应该也是会讨厌的吧；只是如今的我，对此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确实不讨厌。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菜市场买了两斤排骨，答应了天天晚上做红烧排骨给他吃。花了六十块，贵了点，但却也并不怎么在乎。我坚信我不会是最先撑不住的那拨人，所以也懒得去操心，好吧，其实也没那么坚信，我是家里的唯一收入来源，而我身体并不怎么好。更何况，即便如今是好身体，难保就长寿了。拎着排骨往家走，发现小区西门正对的那栋楼整个被用板材隔离了起来。那楼是一家商务宾馆，底层一圈儿都出租了出去，租客是小超市、面包房、干洗店到各种各样的小饭馆和早点铺子。这下子全部歇业了，我第一个想法是城管又要净化市容，找保安打听了一下，说不是，只是那栋楼要整体装修。可怜那些租户里，至少有两家半年内刚重新装修过，这下子又要歇业很长一阵子了，也不知道是否还能重开。尤其是那家干洗店，好像是卖储值卡的，我没买，我买的是另外一家的，里面好像还剩几十块钱。

二斤红烧排骨，天天自己吃了大半斤，然后摸着肚皮跟我说，爸爸烧饭水平能打70分了，原来是60分。虽然这个分数距离叶子的100分和岳母的80分还有差距，但是，的确是得到儿子认可的巨大进步，我表示非常满意，并保证不会骄傲自满。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叶子带着天天从培训到家就六点四十了。她们今天没打到顺风车，又不舍得打出租车，就坐地铁转公交回来的，路上两个多小时。我没问是否有人给她们让座，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以前岳母曾经对没人给天天让座发过牢骚，并因此批评过我给别人让座。我没跟她理论过，也不认为给她一个正确导向有多重要，可能，还是家庭和谐更重要。岳母收拾房间，叶子陪天天温习功课，而我在厨房里洗碗，然后拖地。不知道是幼儿园还是培训学习的教材，上面画着一个月内不同时间段的月亮形状和名称，叶子教天天分辨和记住。我瞅了一眼，发现除了我熟悉的满月新月和弦月，还有从未听过的凸月和峨眉月。不知道谁给月亮取的这些名字，取名字的过程中，都有哪些人参与了。好吧，我其实也不想知道，我只要知道，不是我干的就好了。

叶子给天天洗澡前，我给他讲了一个马骄傲翘二郎腿被老师批评的故事，故事的结尾仍然是那句：“马骄傲，你要向天天学习哦。”天天对这个结尾大致是认可的，不过他补充道：“马骄傲并没有向我学习。”好吧，他吃定马骄傲了。趁她们洗澡，我拎包去健身房，也是去洗澡，健身嘛，有日子没干了。路上给在北京的二姑打电话聊天儿，聊到刚进幼儿园小班读了不到一星期的侄女朵朵，二姑说她今天哭了。“前几天都没哭，今天却哭了。”她笑着说。表弟在电话那头感慨说，这些天一家人心思都放到刚出生的老二身上了，怕冷落了朵朵，而恰好又是这个时间送朵朵去了幼儿园，怕孩子多想。我安慰了他一会，也只能说有空多陪陪朵朵，并没有什么高招。从健身房出来，又去公司溜达了一趟，拿了包去巴西要带的资料回家，顺便把下半时忘了打的卡打掉。至于是真忘了还是故意没打，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

不到八点半，但叶子和天天已经睡着了。我把衣服扔进洗衣机转着，然后喝了一大杯白开水。伴随着洗衣机的轰鸣声，跟高中同学在微信群里聊天儿。我只有两个同学微信群，除了这个，就剩大学同宿舍同学那个了。这个群是前两个月刚加上的，至于大学那个，有大半年没说话了。这个群里其实平时也没几个人说话，除了我这个话痨，也就高中时睡我临铺的兄弟在里面陪我聊天。今天他明显喝多了，语音一段接着一段，在那儿感慨道：“还是你厉害，当年你那么看小说，学习还那么好。”我笑着回他：“所以我最后才考到包头钢铁学院去了嘛，苍天饶过谁啊。”一句话，倒是勾起来了好几个边上看笑话的哥们，陆续有几个人加了进来。我却没有了聊天的兴致，默默退出，到阳台上晾好衣服，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坐阳台上，安静地看月亮。月亮并不是很大，但确实很亮，穿着背心和大裤衩的我，就那么看着它，在心里默诵了五遍《心经》，家里五口人嘛。背完觉得有趣，就写了个下联“阳台望月，身穿背心背心经”，放到群里没人对出，过了会儿，我自己凑合了一个上联“鼓楼听钟，手持书本书本草”。然后，开心地去睡觉了。

中秋节当天天气晴好，不过我们哪儿都没去。叶子一大早就出去买菜了，约了闺蜜一家来吃午饭，而我陪天天在家学习，给他讲故事。说到理想，我顺便问了天天的理想是什么，本以为他会回答消防员之类的，毕竟他在英语书里学过几个职业，不想，天天很肯定地跟我说：“我要当老板。”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个志向，就多问了两句，然后天天就告诉我说：“我要把王子贤和大三班所有同学都叫到我的公司里去上班。”小家伙确实让我刮目相看，我读学前班的时候，跟他的差距，大概就像现在我跟马云的差距一样大。这个基因，应该是叶子传给他的，我们老张家的人，胆子没这么大，而叶子，那的确是当过老板的。最多的时候，叶子的培训学校下辖三个校区。既然天天如此胸怀大志，那再让他抄五线谱就不合适了，于是我找了个理由带他下楼玩。楼下围了不少人，原来是三楼选了中秋节这天给儿子娶媳妇，很长一挂鞭炮在楼前地上盘成一大圈，边上有保安在维持秩序。天天特别兴奋，跳着问我：“结婚哦，中午会让我们去吃喜酒吗？”他随叶子去吃过几次喜酒，对这个并不陌生，反而很向往。

边上十四楼的邻居笑着说：“没有喜酒，但会有喜糖给我们。”天天也并不失望，他跟在十四楼那个读六年级的姐姐屁股后边，一直缠着那个小姑娘聊天，完全无视了那小姑娘正抱着老二的妈妈。小姑娘跟她弟弟闹着玩，作势打她弟弟屁股，天天赶紧上去护着那小男孩：“不许打弟弟。”把我们都逗笑了，那邻居问天天：“你妈妈什么时候给你生个弟弟啊？”天天很郁闷地说：“妈妈老了，生不动了。”这话让我们都很惊讶，然后反应过来，估计是他请求叶子给他生个弟弟时，叶子这么回复他的，小家伙当真了。那阿姨哈哈笑着说：“你妈妈才多大年纪啊。”一会儿，来了几辆贴着喜字的婚车，天天认识奥迪，他只是不认识玛莎拉蒂。我抱起他来给他看新郎和新娘子，给他讲伴郎和伴娘，然后提醒他一会要捂住耳朵，鞭炮很响的。十四楼的姐姐也表示自己小时候很怕鞭炮，胆子其实不大的天天装出一副英雄气概的样子说：“我不怕鞭炮哦，我刚出生都不怕鞭炮。”可能心理暗示还是有用，鞭炮响起来的时候，这次他确实没怕。

叶子烧了螃蟹和虾，烧了排骨和一大桌子菜。大家围桌而坐，喝着饮料和果汁。天天第一个举杯，他先给叶子敬酒，盛满了椰汁的杯子用力碰在叶子的可乐易拉罐上说：“祝妈妈永远年轻漂亮！”

河蚌赌徒
2019年9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