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好

           老师好

一团白云枕楼头，绿松碰红墙，蓝空下，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旗杆下，教室内，一届又一届学子成长，青丝染霜，苍老容颜，三尺讲台，初心不忘，记忆点滴汇成河，波光闪耀，映出一个一个学生的模样，叫不出名字多正常。听到第一年教的学生大城市里早已读博士，闻信已开心，大街上，商场里，医院里，莱市场，冷不防，一脸喜悦的人，喊声“老师好！”，背包上学等车的，怀里抱娃的，领着媳妇逛街的，来一句“老师，还记不记得我了？”短语简言报现状，感慨当年学业匆忙，分享喜讯，谁谁在哪儿，谁谁咋样……二十多载，此老师停留在十几岁的时光，学生不断成长，只为那一句“老师好！”……我的老师呢？育红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恩师前方领路，接力一棒传一棒，不同地域，不同时空，我也想和自己的学生一样，再说一句：老师好！


一、启蒙老师


上世纪七十年代未八十年代初，我们小村庄里没有学校，满山岗满大街跑的娃娃们，用自己的小脚量遍村里的犄角旮旯，玩个石子儿，爬个树，贴个墙，玩个倒立，掏个鸟窝，逗个蜜蜂，追个糊蝶，数个蚂蚁，吹个树叶……劳累一天的大人做好晚饭，此起彼伏地叫着自己孩子的名字吆喝着“喝汤嘞！回来”，端着饭碗走出家门找小孩儿，玩得满浑身是土的孩童开始跑进不同的家门。
   

据说是大队里想让小孩儿们认识认识字，村里没有学校，小孩儿太小，跑邻村上学都不放心，至少办个育红班吧！育红班的名称是个时代的标记，至少是有人管乱跑瞎玩的小孩儿了。不知道凤枝姐是什么情况，只知道她认识字儿，小孩儿的眼睛里仰望着高个子的大闺女，她就是我们的老师了。常挂着一脸的笑容，大眼睛白脸，印象最深的是两条大辫子，红头绳缠了一圈儿又一圈儿，麻花辫是那个时候美女的标记。


   有人教了，其实也没固定教室，小孩儿们从家里搬个凳子，集中到凤枝姐的家里，阳光照耀的小院儿，树下就是我们上课的地方，随着太阳的移动寻找荫凉的地方，和向日葵刚好相反，觉得很好玩儿，记不清都学了什么，只知道时不时都会放假，在我们的渴盼中又会开学。

“小河流水哗啦啦啦，小朋友就在河上呀，有一位老公公要过桥，我急忙上前扶住他……”这是上凤枝姐教的儿歌，这是记忆里整天唱的歌。凤枝姐的两条麻花辫，一直垂到上衣角，拿着一根条子当教鞭指着一块儿挂在树上的小黑板，教我们认简单的字，最多的是唱儿歌，那是童年的一抹亮色，记忆最深的是询问开学的事，看见她笑嘻嘻地扛着锄头上地里干活，我就会跑过去追问她：姐，我们什么时候开学？她总会弯腰对着我笑：等到猴笑了，柏叶落了就开学。我天天找柏树观看，天天追问妈妈，妈妈只是笑而不语。没见过猴子，疑惑猴子什么时候会笑一下，好让我继续上学。等到有玩猴的艺人游乡卖艺，我一直会盯着猴子的脸看，看看它到底会不会笑。直至凤枝姐出嫁，直到我成为小学生，终究没有再开学。

    如今回望时光，眼前总是她笑着讲课的样子，拿着教鞭，嫁人的姑娘很少见面，多年不见了，尽管一直喊她“姐”，心里却觉得欠一句“老师好！”

二、樊老师

樊老师好像一直是单身，跟老母亲一起生活，教过我们语文，教过我们数学还有唱歌儿唱戏。

我们村里没学校，只有到属于外乡管辖的邻村，距离最近。穿过一片长满槐树的沙土岗，就到了邻村的小学，每天步行去上学，在家里听到打铃就会开始跑，跑到不耽误上课铃响起来。那拉着长长的铃绳的老校长，一下一下敲着挂在树梢的铃，直到我们都跑进教室，以至于后来，我只要看到铃，就会想起老校长慈祥和蔼的样子和威严的开集会讲话的情形，尽管已经忘了他说的什么。

在这所小学里，难忘的是小学二年级时的樊老师，女孩子普遍辍学在家，樊老师专门家访叫我重新上学，用柴禾棍儿在地上画圆给我补课。上学的路再没有中断过。樊老师讲课很认真，教我们在地上写字。那时用不起学习工具，用手掌在地上拖出一条条土印儿，小树枝小棍儿就是我们用的笔。樊老师一遍一遍纠正笔画，巡视学生地上的作业，从没见他批评过谁，表扬很多同学，大家都很开心。麦忙天搞“复收”，他会领着学生地里捡麦穗儿，勤工俭学。期末考试后，邻村的姑娘因为没有奖状，坐教室里大哭，说是回家大人光打，樊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愿不愿意把奖状让出来，可能是家访过，他确认我父亲不会打我，悉心指导，说学会就中，成绩好，老师们都知道，不一定非要奖状，我听从了樊老师的安排，一路上同村的小伙伴乱哎哟，说我太傻，到家父母一如既往，并没有说什么。三年级时，樊老师给学生们两位数乘两位数的题，语文一看都会、数学糊涂糨子一盆儿的我，心想完了，学不会！谁知第二天，樊老师用彩色粉笔一步一步地标记，一个一个提问，直到同学们都算对数。那时也没什么正式音乐课，樊老师抽课堂时间教会了我们唱“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还有一些戏曲片断儿，比如《朝阳沟》《花木兰》《穆桂英》中的片断，也是哪时候的经典唱腔，再后来我们集体转到自己大队上学，再也没见过樊老师。

后来听说樊老师被人诬陷偷树服毒自杀的消息，让我心里震惊了好长时间。一幕一幕往事重演，那一声“樊老师好！”堵到嗓子里，无处可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