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奴

               女儿奴
   

     女儿奴，是我对一类父亲的别称。好多父亲一提到“女儿”，脸上灿烂成花儿，抽根儿烟，也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赞不绝口的是女儿的点点滴滴的话语和细节描述。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生活中处处可见。

         教师食堂里，七嘴八舌地唠闲嗑，不知那位老师提到“女儿”一词，一旁的赵师傅打开话匣子：我要是有十二个女儿多好，一个女儿家住一个月，一年都过完了，那多得劲!说完，引来一阵哈哈大笑。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能够做父亲知音的，女儿是首选。

      看到老刘因为女儿出嫁哭红的双眼，一向高高大大的形象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伤感。一句寻常的问话：你姑娘下周出门吗？老刘竟然双手晃了晃，“哎”了一句后，就是一脸的尴尬。"老刘，来给你照张特写"，因为手机反应慢，错过了那红肿的双眼，欲泪的模样，那知同事一句：看老刘激动类。一句话戳中泪点，高大的男人众人面前瞬间泪崩……午饭遇见，半开玩笑：明天姑娘都回门了。却不敢再多说一句，不忍心看那双红肿的眼。他尴尬一笑：早几天都开始难受了，从小养到大，突然成别人家的人了……再说不出话来了。

       无独有偶，有姑娘出嫁的，妈妈一般都能扛住，倒是做父亲的一个个泪如泉涌，一个同事女儿尚小，一说起老刘，只听他言：有女儿的都这心理，一想都不成味儿……说罢神色凝重，失神望前方。我赶紧转移话题。

        接新娘的车队停下，我在接喜的人群中观看拜别仪式，一身红装的姑娘拜别父母，煽情的司仪最后的询问：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女儿的吗?哽咽的新娘父亲挤出一句话：好好过日子!再也说不出话来。鞭炮声催，车轮转动后，新娘的父亲忽而追车队，边追边流泪，想拉住车，想多看一眼女儿……事过境迁成笑淡，没人开玩笑，都知道那不是装出来的。女儿出嫁，唏嘘不止的多是父亲，邻家大哥在女儿的婚车走后，遇到好友，俩大男人，四目相对，一句话没说，站在那儿哭了个够!惹得嫂子说了好久。

        我的父亲也是女儿奴。


      暖暖的阳光午后，我搬凳子坐在父亲面前，听父亲絮絮叨叨讲说生活琐事，偶而的插话也只是让他尽情地说下去，忆往昔，感慨万千，历经生活艰辛的父亲细说心中的郁结和看法。我提议父亲到田间地头走走看看，脚踩着松软的黄沙土，吹着田野的风，风里混合着禾苗的气息，平铺的麦田是农人的骄傲，一只花母鸡领着小鸡们正在挠土啄食，口里不时发出咕咕声，村口有杨树，槐树围绕。我望着自家麦田只说了一句话：“看看这长得这么旺的麦苗，不是您的功劳吗?”父亲长出一口气，蹲在地头歇息，不再言语，神色舒展，释怀了，父亲常说的话是：就俺妞能听懂我说的话。我只是父亲的一个忠实的听众。
       记忆中，只要是我提出的要求，父亲都是一个字“中”。不舍得浪费木料的父亲，在我的央求下，给我做了一个书柜。木料都是可以做成不同的物件，桌子啦，板凳啦之类。手握斧子把儿的父亲农闲劳作，换回一家人的收入。乡亲们从小都说我是父亲的“得力拐”，说我是“斧子把儿上”供应出的大学生。早些年的乡间，电来得不正常，很多时候都是在人们熟睡后才送来。什么时候来电父亲就什么时候干活，哪怕是半夜，也经常起来干活儿。近些年来才对我说：一想到俺妞上学要花钱，就起来干活儿，怕妞在外面作难。
     小时候，父亲走哪儿都喜欢带着我，干一天活儿，疲累写满脸，看见我总是开心地笑。家离集市较远，父亲带着我去赶集，我随便看一眼的糖葫芦，父亲都会买下来。再大一点儿，喜欢逛书摊儿，等选好了，站在一旁等待的父亲会赶紧付账：俺妞想看书，大给买!

       当我觉得自己可以独立生存的时候，拿着第一次领到的三十元钱，分十元给老爹。当时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来还是听母亲唠叨，才知道老爹背后有多高兴，那不是钱的问题……

      有女儿未成年的男同学喝酒后在同学群里发言：“我想买个保险，我没了，娘咋办?媳妇咋过?我的女儿呢?可惜女儿没手机，看不到父亲的话。”一帮子同学劝解，他还是那一句话。这是想吃唐僧肉的节奏，想长生不老。同学们都知道，这父亲准时接送女儿上下学，从未间断。

     女儿幼儿园里的老师看见我就说，你不知道，那天妞她爸的表现，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对妞那么娇的，妞还没哭一声呢，赶紧抱起来，背住再驮住……
    因为从小都给孩子灌输读书的思想，也经常带女儿去幼儿园里玩儿，第一次上学时，别人家孩是闹情绪不去，我女儿是看见校车开门就往上冲，兴奋不已。三天时可能是因为拉着熟悉的小朋友不放手，俩人不一个班，冷不丁被老师分开后，受了惊吓。放学回家看见她爹就扳着脖子哭。孩子哭够了，轮到她爹坐不住了，打了好几个朋友的电话询问园里状况，半夜还不睡，念叨着咋办?要不要换幼儿园?要不要先不去上学?直到有经验的朋友劝告“三天别去幼儿园偷看，别去见妞”。忐忑不安的爹耐不住性子还想去偷偷看，直到两周后，女儿适应校园生活，乐意上学为止。
    女儿骑她爹脖子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状况，女儿是她爹的福星，女儿是她爹的宝，女儿的话有道理，听着舒服，女儿比她妈聪明……一大堆儿，都是“女儿好!”这是故意气人的节奏，女儿看着妈妈的脸：我觉得俺妈好，我是俺妈的妞!随便争去吧，我保持沉默，女儿这句话一出口，我也心里乐。
  
      “女儿奴”们倾尽所有为女儿。女人一生背负的角色太多，大概最幸福的角色莫过于在父亲面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