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北窗外蟋蟀的歌吟（散文诗外三章）

听北窗外蟋蟀的歌吟（散文诗外三章）



　　细碎而又清晰，敏感而又固执。

　　紧跟着寒风的脚步，在梦里梦外，不知疲倦地弹奏着清瘦而孤独的筝。

　　那细如秋林间的流泉的旋律，反射着稀疏的叶缝里纯净的阳光。一只熟悉而无名的昆虫扇动着透明的羽翼，将一缕缕轻盈的雾霭流淌成一线落叶满径的静穆。

　　孤独的歌手，将乡村暮秋的路旁挂满欲坠不坠的清露。牛蹄印里，无名的跳虫，仰望漫天的的珠圆玉润，做着飞翔林间的大梦。

　　铮铮琮琮的弹奏，从母亲身边的柴堆里发出。天已尽黑，坐在灶前烧火做饭的母亲，共鸣着细细的清唱，烧好一顿清贫的生活。

　　而今，那歌声是父母坟头的守护神，清唱在山野，在四季的风中婉转悠扬。草茂了，枯了；西风渐起，雪压了。草根下石块下，那歌声如不绝的春汛应时而起。

　　我的脚步越来越远。乡下的蟋蟀的歌唱如影随形。在清寂的乡间，夜色从幽深的谷底升起，而蟋蟀的轻吟早已在窗外竹林的阴中奏鸣。

　　月亮慢慢爬上来，露水悄悄爬上来。梦，悄悄爬上来。夜色深了。一豆孤灯在木窗里，寂寞地跳跃，照临那独奏的乐队。它是这场演奏唯一而深情的听众！
遥远的晨昏


　　挑水的父亲从院坝里走过，地上写一路水痕。

　　那些清晨或者傍晚，沉默的父亲，总是用一根扁担挑两只旧木桶去芭蕉树下的井里打捞一家的生活。

　　母亲，正坐在灶前。我家的屋顶，炊烟袅袅。

　　这样的时刻，我或许正捧着一本课本坐在屋檐下的青石上清脆地朗读，或许正牵着牛儿站在祖父的坟旁眺望远山的烟霞。

　　麻雀和燕子在忙乱地飞。画眉鸟在竹林中肆意喧闹。

　　寂寞的少年，既无晨钟，也无暮鼓。时光在父亲留下的水痕里，悄悄地延伸。

　　我的妹妹，在母亲燃起的炊烟里，慢慢长大！


傍晚，母亲点燃那盏煤油灯


　　父亲把一身疲惫与锄头一同挂在墙缝上。叶子烟的火星洞穿了土屋的黑。

　　母亲将山一样高的红苕藤从背上卸下，在墙角跌落一声沉闷的重。

　　秋蚊子在朦胧中四面出击。花狗坐在门口一脸无聊，对那些走过面前的瞎子鸡视而不见。

　　猪仔们，早已开始在圈里扑腾，尖锥锥地叫喊。

　　我坐在木门槛上，被寂寞笼罩。

　　一只蟋蟀在檐边的石缝中牵出了尖细悠长的声线，如勒在我神经上的钢丝。

　　我呻吟般叫了一声母亲。

　　黑暗里，母亲没有理我。突然，一点亮光亲吻了墙板上那枚灯芯。

　　被温暖的煤油灯摇曳着光影，拉出两粒鲜红的灯花如鹿角一般。

　　我过去，傻傻地要拨掉它。别，出灯花有喜事。母亲说。

　　说这话时，母亲已在昏暗中挥刀砍着猪食。

　　我一直不懂，母亲在盼着什么喜事。 布谷声声


　　一如那些古老的传统节日，我们总是以一种异样的情绪等待着它的来临。

　　布谷鸟，流浪的飞禽，你总是在五月笨重地飞过我们的头顶。

　　一如吉普赛人古怪的乐音和那叮当的脚铃追随他们的浪迹。

　　布谷鸟，勤奋却并不出色的歌手，你的歌声在五月里同庄稼门一起疯长。

　　五月，在春与夏的交战中，我们总是茫然退守到季节深处。这时候，我们因为无聊而昏昏欲睡。

　　布谷声声，从五月的天空飘来，如一枝沾了清泉的嫩柳拂过我们的面颊，点亮了我们的双眼。

　　五月，每一片绿叶的叶脉里都蓬勃着诗意。

　　布谷——布谷——

　　这一支永不变调的歌谣，我只能听懂一句——

　　让镰刀和庄稼亲吻！ [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11-12-28 23:3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