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日记

被遗忘的日记

张伟刚 （散文）


那天我在家整理一堆旧书籍时，一本略有些发黄的日记被翻了出来。日记的内页有些散落，这是我曾经写了多年的一本日记。

写日记是我那时在平淡而又郁闷日子中的习惯。客观地说，在很多的时候，我是很容易让人推心置腹的人，我也相信自己有与人推心置腹的真诚。但是我始终认为，只要面对外界，任何真诚都是有局限的，只有面对自己，才能获得最大程度的真诚。

同样，只有在日记里与自己谈心，只有在日记里书写自己，也才是最自由最放松的写作状态。 写篇日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自己想写。高兴的时候、悲伤的时候、平静的时候、无聊的时候随手涂鸦。也许日记里没有什么让人津津乐道的秘密，如果说有秘密，那也是一种非常迷糊的秘密；秘密的情感、秘密的思想、秘密的疯狂、满满的感伤与怀念，秘密的宣泄和倾诉……，这些秘密混成一股秘密的潜流，为我的心制造出一道又一道巨大的漩涡，我浸在其中，不能自拔。 那都是些什么秘密呢？当我将它们如数家珍地暴露的目光下的时候，常常会为它们的天真与丑陋感到羞愧;一个月光很好的晚上，散步时听见了一只鸟叫，于是写下一段优美的文字。临窗听雨，或者是飞扬的雪……，一些再简单不过的人和事，一些再平凡不过的流程和情节，一点点地被我摄取在日记中，成为我生命中的珍品。我重视它们、喜欢它们，也许只是它们的真实；真实的艰辛、真实的酸楚、真实的痛苦，真实的呼吸和印迹。 我就像一位老妇人，用蓝包袱细心地包裹住所有的衣衫鞋袜----只是因为我曾经穿过它们，上留下了我无形的汗水和泪水。

其实开始写日记时，都是有着一个明确的倾吐对象的;病逝的母亲、久违的老师、诚挚的文友……。然而写着写着就剩下我自己。这种自我倾诉的欲望一旦跃出，语言里就不再有礼节性的询问，温馨的祝福，有条有理的分析和言不由衷的关切，通篇都是心情的自述。只好锁在自己的抽屉里，闲时翻出来看一看，常常会惊喜地看到另一新鲜的活生生的自己。 很多的时候，我努力保持着外表的平实和入世。然而内心却时时有一匹烈马即将冲栏而出，那勉强被束住的缰绳揪得我心肌剧痛，我的每一声吟唱每一句抒写，都来自心灵来自筋脉来自血液。我努力将心中混乱的躁动和痛苦，一根一根梳理为丝。我本来就是一只茧，而不是一只炫耀的彩蝶。 有许多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该向谁倾诉，正如我不知道谁是听我倾诉的人。这也许是一种悲哀。我没有自叹自怜，也没有自我封闭，我只是给自己找到了一面镜子，望着自笨拙的身姿，缓缓起舞。 这本被忘记了的日记，是我的独舞。一支支笔，就是我的道具；一张张纸，就是我偌大的舞台，没有幕落，也没有鲜花与掌声。 我是唯一的观众。



[ 本帖最后由 倚剑听雪 于 2011-12-5 17:5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