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变

花 变
杨木华
　　校园里的冬樱花又开了！这两棵樱花，一时成为少年眼眸里最热烈的风景！每天，我都到樱花树下走走，看看，嗅嗅，感受这个寒冷的季节里，那温暖的色彩。

　　这两棵冬樱花，在操场边上，海碗粗，皮肤光滑，繁密的枝条上，花儿像一朵粉色的云，停泊在枝头。又似一层烂漫的纱，朦胧在眼前。一树繁花之上，偶尔几个含苞欲放的骨朵，仿佛一个个饱满的枸杞果，一端却悄然伸出金黄的舌头，试探外界的冷暖。如果没人察觉，它悄悄打开五片瓣花……

　　校园里的冬樱花开过很多年了。今年，我却老早就开始在树下徘徊，想要看看，那一树的灿烂，究竟是从哪一朵开始的……

　　两个星期前，那些绿叶掩映的枝条上，蓄积了一秋的力量开始萌发，我酝酿了很久的观望，变为拿起相机，对准那渐渐鼓胀的花苞，拍下了今年花变的第一步！樱花树下，正是我们班的保洁区。那天下午，带学生打扫卫生，指着樱花，我说：有些速度是看不见的，就像，你不知道，第一朵花什么时候开……学生怔怔地看着我，沉默中，一个调皮男生指着一位女生说：“她知道！”

　　你知道？对着稀饭，我问。稀饭灿烂地笑了，清清澈澈的眸子里，樱花的倒影分外清晰。浅浅的酒窝荡漾在圆脸上，紫色的发带束着翘翘的马尾，加上娇小的身材，清纯活泼，逗人喜爱。稀饭是她的网名。有段时间，她过得非常不好，在崩溃之前，她找到了我。作为班主任的我，静静坐在稀饭的面前，很是疼惜。她把所有的困扰，向我倾诉。讲完时，她关闭很久的泪闸，瞬间轰然倾塌。哭够之后，我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心结的真正解开，需要你自己面对！

　　第二天的上课，我立即安排了下一周班会课的内容方式：主题班会，围绕“初一时的爱恋”进行。

　　主题班会开始了。一番气氛渲染之后，在《相逢是首歌》的悠扬旋律中，首先举手上台的，自然是稀饭了！她轻声细气的开篇，让教室的杂音瞬间停滞。她说：“我不想再谈恋爱了。”此刻，夏夜细雨敲打窗台的声音，一声一声传入耳膜。顿了一下，她目光向下一扫，我鼓励的眼神迎了上去，一点头，她慢慢说了下去。

　　她说：“谈恋爱太辛苦了！要躲避老师的侦查，要关注同学的反应。特别是在教室里，两个相互喜欢的人，为了长久的地下革命，甚至连话也不敢讲。稍微亲近点，别有用心的同学就起哄乱叫。何况，我住校，他跑校，单独相处的机会实在太少太少。怕老师告状，怕家长知晓，怕对方失落，真不知何去何从……”
最后，她说：“还是不谈恋爱的好，两个人，可以大大方方地相处，没有心理的负累，快快乐乐才好！今晚，我想要和他说：分手快乐！谢谢！”

　　她回到座位上，几周以来的困扰一扫而光，浅浅的酒窝里，重新盛满了青春快乐的笑。在这个敞开心扉的后面，全是发自肺腑的自白与忏悔。感动的泪，从稚嫩的脸庞悄然滑落……在《感恩的心》的歌曲中，班会达到预期的高潮……

　　其实，我知道她们恋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我假装不知道。只为找不到一个非常恰当的契机，来与她交流感情问题。何况，为了迷惑我，他们都刻苦学习，成绩进步很快。于是，一拖就是几个星期。

　　后来，她来了，并且，敞开心扉！

　　她的故事，烂漫，温软，且与樱花有关！她先爱上了油条——因为，稀饭的首选，传统的搭配，自然是油条！她鼓起勇气，那个樱花绽放的时节，下自习后，在樱花树下，背对如水的月光，她用与生俱来的力量，勇敢地向油条表白：我喜欢你，我们两个相处吧！

　　没有想到，那个纵横球场，大大咧咧网名叫油条的男孩，那一刻，竟然烧红了脸。最后，油条点了点头发烫的头！于是，两颗未经耕耘过的心，自然靠在了一起。可是，那些相处的不快，是她始料未及的！于是，后面的故事自然出现了。

　　好聚好散！这是她们相处之初就在约定好的！

　　如今，面对现实的他们，不得不选择！选择的结果，如我所愿！

　　其实，她们开始时，我就敲过警钟：认准大方向——目标在哪里？未来在哪里？班会课上，我讲过一个“土拨鼠的故事”：三只猎狗追一只土拨鼠，土拨鼠跑进了树洞。一会儿出口处跑出来一只兔子，猎狗紧追不舍。兔子爬上树躲避，没抓稳掉了下来，砸晕了三只猎狗。讲完我问：听完故事，有什么问题要说？欢快的气氛中，有的说一只兔子砸不晕三只狗，有的说兔子不会爬树……我问稀饭：那么，土拨鼠呢？我说：初中时代只有一次，路上可以看花，可以赏月，可以徘徊，可以有枝枝蔓蔓的风景，可请你，请你一定要记着：我们的目标在哪里！可那个时候，他们哪里听得进这样的旁敲侧击！

　　时隔一年，冬樱花又开了！而樱花树下告白的故事，已经成为历史！

　　落英缤纷的时节，站在樱花树下，我想，此刻的稀饭，会想些什么呢？一阵清风吹过，如雪的花瓣纷纷扬扬，瞬间铺了一地。风停后，我头发上暂驻的那一瓣，碰了一下鼻尖，又挂了下巴一下，仿佛慢镜头般，轻轻从眼前滑落。我的世界，停滞了一刻，才在樱花树上蜜蜂的嘤嘤嗡嗡声中，缓缓苏醒。

　　樱花树下的故事，樱花都知道，但花不语！

　　班会课上，站在讲台上的我，轻轻地追问：冬樱花又开了，你想到了什么？如果能够，请你，请你一定告诉我！

　　这样的班会课，依旧是很静的夜晚，依旧是听得见那些浅浅的呼吸。她们，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最后，在无边的沉默中，我说。也许，这就是速度！有些速度是看不见的，就像，你不知道，春天来时，第一朵花什么时候打开！秋天来时，第一片树叶什么时候凋落！年去岁来，你爸爸头上的第一根白发，什么时候长出来——当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满头银发，无法清除……有些时候，爱，只能从现在开始！

　　冬樱花明年依旧开放，可今年的樱花，早已不是去年的那一朵。

　　这个时节，已是隆冬——应该说，正是春天就要来敲门的时节！满树的冬樱花由桃红变为粉红，再到淡白，正是花变时节啊！

　　下一个七月——那时樱桃红，那时他们将毕业！


[ 本帖最后由 杨木华 于 2011-12-27 09:1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