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在乡井水

                醉在乡井水

     老家院子里水井中的水，总让我心醉，捧起一碗老家的水，心底都是清澈的。母亲在灶边忙着做菜，大盘小盘，叮叮咣咣的厨房交响曲。母亲放在一边的半盘凉拌萝卜干，勾出了肚里的馋虫，半个馍，半碗菜，风卷残云，吃个净光。母亲笑问，你吃着就那么好吃，点头和赞许换来母亲温馨的笑容，伸手拿起水瓢，半碗凉水下肚，母亲继续笑，一会儿还吃不吃饭？不吃，饱了。自己家的井水，水质甘甜，喝了也不会闹肚子，从小都是这么喝过来的。

     院子里新打的大口井，自吸泵代替手动压井，电闸推起来，井水从水管喷涌，出水的速度远远超过老式的压井。当年家家户户有手动压井，倒引水，压把手，皮瓦上下移动，水就被提升出来，从管道里流出来。满头大汗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几个人压水，一个人接水，着急的时候，连碗都不用，咕咚咕咚，直接用嘴接水喝，从口凉透到心底，那叫一个清爽！有时还会直接用凉水冲头，清凉的水顺脸流，手指也不闲着，乱弹水珠儿，打水仗。还会讨论土层之下的水到底是什么样，也是像河水淙淙流淌吗？

   饭菜上桌，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菜，父亲拿出几瓶瓶装水，说是专意买的，不想扫老父亲的兴，拧开盖子喝一口，不想再喝第二口。刚喝过自家水井里的水，喝啥都觉得不好喝。回娘家的姑娘们有一句口头禅：喝口凉水也是得嘞！

   没有压井之前，村子里有两口大口井，村中心，十字路口一个，村南头一口井，井口如“井”字的形状，由四块硬直的木头扣成的，用钯钉固定，站在井口打水的人，脚下不滑。两口井供应一个村的人吃水。晨光初露，启明星在东方闪烁，有早起的农人用扁担挑水。人多的时候是需要排队等待的，自然是桶挨着桶排队，人们边看边聊天。为了避免频繁挑水，每家都会准备一个大水缸盛水，父亲总是在天亮之前把水缸挑满。一根扁担的两头各有铁钩，钩上挂两个木桶。走到井边，用扁担往井里放水桶，来回晃两下，水桶没入水中，用力提上来，满满一桶水。跟在父亲身后，试图如法炮制，怎么也不能把水桶拉上来，父亲哈哈一笑，接过扁担。等你长大了再说。看大姑娘们肩挑水的情形，走路稳稳当当，水桶里的水也不会溅出来。拿来扁担，扛在肩上，一上一下地来回晃悠，疑似有人故意抓水桶摇晃，大声吆喝，别开玩笑！别晃水桶！扭脸处却没有人，一旁的母亲暗笑，别急！长大了再说。真心羡慕稳稳地挑水，哗啦一下到水缸里的利索，始终没学会。大口井的水越打越清凉，清凉甘甜的井水，养育了好几代人，直到压井普及，它才完成使命，长满青苔，最后被填埋，夷为平地，不见痕迹。

      上高中时，自来水管里的水太咸，不是渴得受不了，一口水都不想喝。好多同学都在思念自家的水，大家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喝甜水的人牙白，喝咸水的人牙根儿发黑。上师专后，喝到城市里的自来水，水是处理过的，有消毒水的残留味儿，洁净，没有家乡水的甘甜。纯净水是现在办公室里常备之物，常喝，常和老家的水比较。

       几家人结伴出去游玩，孩子们挤进超市里选饮料，成排摆放的货架，花花绿绿的瓶子，高矮胖瘦的包装，大桶小桶的水，品种多样的果汁，不同口味儿的牛奶，孩子们随便挑选，各随心愿，我选纯净水，其实纯净水也不想选，心里有点犯病，从来没有说出口，总是固执地和老家的水比较。聚餐的时候，孩子们分享自己选的饮料，汁水的颜色是黄的，绿的，一会儿嫌酸大吆喝，互相交换品尝，图个热闹开心。尝一口，不忘问店家要一壶白开水。
       一路哼唱自己喜欢的歌儿，骑车返乡的路被倾盆雨冲刷过，空气中升腾着这片土地的芳香，越村过庄，鸟鸣起伏的树林，花茸茸戴胜鸟在车前领了几米路，玉米叶上麻雀飞，田间有追肥的乡亲，绿色田野像平铺的画布，低洼的入村路变成了一条小河儿，路边是新建成的水厂，水井深几十米，供应附近好几个村子。村里家家通上了自来水，自家院子里的水井，依旧保留了下来。村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招牌，“地下水井饮用水水源，一级保护区”等字样，蓝底儿白字的长方形牌被竖起来，家乡的地下水是饮用水的优质水源，这是让人自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