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

老鼠 　　梁正虎 　　我估计，没有人是喜欢老鼠的。动画片《猫和老鼠》，是通过艺术加工，对那小老鼠赋予了人格化，使其变得聪明可爱。然而，我对于老鼠却是深恶痛绝的。 　　在农村，差不多每个人都有和老鼠斗争的经历。我的邻居麻三和老鼠的有关经历，更令人忍俊不禁。麻三用木板支起一个一米左右的架子，然后把粮食袋子码在架板上，几十个袋子，码成了一个小垛。他认为老鼠上不去，就安全了。但老鼠简直就是无孔不入，无所不能啊。很快，老鼠就发现并占据了这个粮食垛子。麻三发现粮食垛子上有老鼠的时候，是前面一个粮食袋子被老鼠咬烂了，粮食往下漏呢。老鼠就在袋子之间的空隙里溜来溜去地活动，袋子上留下了一溜黑色油腻的印迹，让人感觉到肮脏恶心。 　　被咬烂的袋子下面已漏下了一小堆粮食。这间房子较为窄小，里面除了粮食，还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麻三就挤进去低着头收拾漏下去的粮食。漏掉粮食的袋子一角瘪下去了，失去了对上面袋子的支撑作用，上面的袋子就倾斜了。麻三收拾下面粮食的时候，不免对粮食垛子有所震动，上面的袋子就一触即发地顺势滑落了下来，正好压在麻三的头上身上，麻三的额头撞在架板上。麻三被几个袋子压着，因为地方窄小，还真使不上劲，麻三爬不起来，只好哇哇地叫，老伴听见了，跑过来一看，那样子还真有些好笑，但又不好笑出声来。老伴费劲地拿开麻三身上的袋子，麻三的额头被碰烂了，正在流血。麻三去药铺包扎了一下，额头上补上一个纱布贴子，显得不幸又滑稽，像舞台上的一个丑角。人们问麻三，麻三哭笑不得地说，嗨，还能提成吗？怎么就提不成了呢？人们还以为是和老伴因难以启齿的事，打架弄的。 　　以前，在土木结构的房子里,老鼠可以说是为所欲为，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大概到秋收之后，田野里的老鼠在外面混不饱肚子了，就陆续往人家房子里跑。它们可以跑到报纸糊的顶棚里去，咯吱咯吱咬顶棚，它们可能咬的就是糊了顶棚的干浆糊，而后就蹦愣愣跑过来，蹦愣愣跑过去，或者从房梁上跳过来，跳过去，听那阵势，好像是一只，两只或者更多，它们把顶棚当作运动场了。有时叫声急切细碎，像是在打闹争吵，有时舒缓，含糊，像是一对恋鼠在窃窃私语。我想不到它们在暗示什么，好像有无尽的生机与喜悦，使它们不得不如此似的。然而，凡此种种，往往发生在子夜时分，人们正在酣睡的当儿。这时候，被这小东西吵醒，是一件十分令人气恼的事情。开灯披了衣，站起来在顶棚上嘭嘭嘭拍几巴掌，可得来片刻的宁静，你刚熄灯躺下，这烦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是跟你捉迷藏，故意挑衅似的，嗨，来啊，你捉不到我。它们简直就欺人太甚了，它量你也拿它没法，才这样搅得你不得安生。你气得两手乱抓，心里难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拿它没法，出不上这口恶气。 　　在粮食仓子里，老鼠更是猖狂，它们上飞下跳，黑色的老鼠屎和粮食掺和了，粮食被磕成麸皮堆在上面，粮仓里一片狼藉。一年中，老鼠偷吃家里的粮食不少，你家里有四口人，其实消耗的就是五口人的份儿。家里也养过猫，也可能是鼠多为患，猫敌不过来，还有可能是这些猫不能恪尽职守，大多敷衍了事，抽空跳在炕上打呼噜，或者躺在某个安稳处晒暖暖。总之，老鼠在家中似乎就没有绝迹过。 　　村庄里流窜的几只猫，有时候也跳进院里来光顾，你开了门，让它们进去捉鼠，可它们只是找机会急急地偷吃东西，是馋猫，一见人来，就箭一般攀上墙头，蹿到房顶上去了，哪里能安下心来，一门心思长久蹲点守候呢！我们就在老鼠出没的地方下夹脑，下电猫儿。电猫儿是有些威力，当老鼠触到带电的铁丝上，鼠腿就会被吸附在铁丝上烧断，弄得焦毛乱臭。夹脑，电猫儿起初也能捉几只，可是老鼠以后就不那么容易上钩了，提高了警惕。天长日久，夹脑上落满了灰尘，那片诱饵好好地搁着，老鼠谨慎地不再去光顾这个地方了。 　　对于老鼠的这种骚扰，人们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了，你不忍也得忍，而对于有一次发生的事，却使我忍无可忍。那年，儿子到县城上高中，我们在城里租了房子，作儿子的陪读，顺便也做点小买卖，乡下的房子上了锁，大概两三个星期回去看一下，看一下的内容就包括看看屋里是否有老鼠在做坏事。果不其然，有一次，我去看的时候，就听见炕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循声找去，就找在叠放整齐的一条毛毯里，轻轻展开毛毯一看，一股老鼠的屎尿味扑鼻而来。毛毯呢，简直叫人傻了眼，厚厚的绒毛被老鼠咬下来，夹杂着碎纸屑垫成窝，几只老鼠趁人傻眼的空儿，仓皇逃窜了。窝里抖出了几只尚未长毛睁眼的肉色鼠仔，看见了叫人恶心。整个毛毯这儿一圈，那儿一圈，被咬得狼藉不堪，那时候，我心疼死了，你知道吗？这条毛毯是我去煤矿打工的时候，由于我下井出勤率高，矿上奖给我的。要知道，我从那个乌黑的井口出出进进，不知挣扎了多少个日子，其间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毛毯的确好，妻子曾爱惜地说，留着吧，留给我的尕娃子娶媳妇用。毛毯就这样被老鼠糟蹋了。放在毛毯上的两本书，一本是《红楼梦》，一本是《唐诗三百首》，也被老鼠斜斜的啃去了一大半，碎纸片子纷纷乱飞。我差点儿气晕过去。真佩服老鼠的这一行动，眼光不错啊，咬坏了毛毯，把窝垫在锦绣天堂里，咬残了两本经典书籍，可以推想，这几只老鼠吃饱了，躺在这天堂里，咬文嚼字，何等悠闲自得。我想这几只老鼠 是博学的老鼠，见多识广了，有成精的可能啊。 　　我没有捉住这几只老鼠。想起来就恨，恨之入骨，要是能抓住，我要给它上最残酷的刑法，叫它死一百次。西游记里的唐僧说过，妖精也是生命，要关爱生命，面对这样的生命，也就顾不得仁慈关爱了。 　　记得有一年，村庄里来一批黑老鼠，体型大，尾巴差不多有筷子粗细。有人说是从内蒙古一带的草原上过来的，像候鸟迁徙一般。老汉们恐惶地说，这么多， 怕要成气候的。这批老鼠也着实凶猛地闹腾了一两年，随后就一只也不见了。想是要迁徙到某一个地方去了，这大概是顺路的扰民活动。 　　其间，有一户人家，家里出了怪事。这人家把一间房子当库房，到了晚上，这间房子里的灯泡就忽然亮了，起初，主人怀疑是开关有问题，细细查看后，开关也没有问题，但这种现象还是发生。一家人便疑心家宅不宁了，心存恐惶。于是，请来高公道士进行安止禳解。之后，仍是如此。主人也就没了办法，当又一次灯泡亮起的时候，主人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快速地冲进屋里看个究竟，当他冲进屋里的时候，一只硕大的黑老鼠赫然正从开关绳子上爬下来，当它从绳子上跳下来的时候 ，开关也随之“吧嗒”一声。原来如此，老鼠的体重可以拉动开关。主人才算松了一口气。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捉去这只黑老鼠之后，这灯泡再也没有自己亮过。 　　老鼠是这般的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我不禁想，在神圣的十二生肖中，老鼠居然在其中，而且被列为十二生肖之首，冠之“金鼠”的美名，我不解其中的缘由。按我等庶民百姓朴素的观点来说，为何不选昆虫类的蜜蜂去替换这为非作歹的老鼠呢？且不说蜜蜂那不倦的敬业精神，单就不祸害于人类也就够了。我翻看了一些书籍，也听了一些传说，大意就是：玉皇大帝要选招动物作生肖，哪个来的早，就按先后顺序选十二种动物。老鼠以其狡猾的本性藏在牛的角杈里，被牛带上了天。当天门开启时，老鼠率先跳了进去，到达天庭，位居第一，而牛自然居其后，玉帝虽不愿意，但金口玉言，无可奈何。这仅仅就是个传说而已。 　　还有一说就是动物的前后左右趾数，一般是相同的，而老鼠的是前足四，后足五，奇偶同体，物以稀为贵，当然排在第一，这种说法多少有点牵强。动物的不同之处多了去了，单单就选这一项？ 　　倒是有一种说法是这样的，中国古代学者从古代昼夜十二时辰的角度来解释，地支和肖兽的配属关系，黑天苟地，混沌一片，鼠夜半之际出来活动，将天地间的混沌状态咬出缝隙，鼠咬天开，所以子属鼠，天开之后，接着要劈地，地劈于丑，牛耕田，该是劈地之物。 　　从这天干地支的角度来看，还是有道理的，从中渗透了中国文化的汁液。 　　鼠大，牛二，虎三，兔四，……十二生肖就是这样从远古传留下来，无人能更改。对于“鼠大”，人们还是津津乐道地接受，没有异议。对于我，基于以上的偏见，虽然对“鼠大”有点那个，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古圣先贤留下来的东西，自有他的神圣，不然，在历史的长河中，早被冲刷的一干二净。但仍心有不甘，有时忍不住想，难道就是因为鼠咬天开，成就了它的“鼠大”？即便如此，老鼠也不能躺在功劳簿子上，为所欲为，上天听之任之。或许，老鼠曾对人类立下过汗马功劳，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另一付光彩照人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