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忆
2021-12-23叙事散文杨湛
往事漫忆之——茶忆杨 湛刚记事时,就学会了喝茶。从此,茶伴我走过了五十多年的人生,是一天也离不了了。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泡茶,似乎一杯热茶喝下,人有了精神,一天的工作也就有了头绪。只是,我喝茶并不怎么讲究,因为生活的经历和条件,使我……
往事漫忆之——
茶忆
杨 湛
刚记事时,就学会了喝茶。从此,茶伴我走过了五十多年的人生,是一天也离不了了。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泡茶,似乎一杯热茶喝下,人有了精神,一天的工作也就有了头绪。只是,我喝茶并不怎么讲究,因为生活的经历和条件,使我喝过我们云南所产的各种大叶绿茶。早年,在故乡农村,喝的都是粗制的方形砖茶和圆形饼茶,喝这种紧压茶,要用茶罐在火上煨煮,色酽而味苦,十分过瘾。茶罐大多为陶制,口广而小。在我的故乡,家家都有一个火塘,火塘冬天烤火,平时用来烧水和煨茶,饭后闲暇,或有客人来访,大家围坐在火塘边,品茶聊天,实在是人生快事。
我的茶瘾,就是在故乡的火塘边培养出来的。
四岁时,正是大跃进的年代,母亲不在家,把我寄给村里的一个远房的姨老家。姨老每天要煨三次茶:早上,中午和晚上。他煨茶要把茶叶和槐米(槐花的花蕾晒干而成)一起放在茶罐里烤,边烤边抖,直到发出焦香,再把开水到进去煮。这种槐米烤茶清香异常,喝下之后真是唇齿留香,令人终生难忘。我的饮茶,是从姨老家开始的。从那以后,我和茶就结下了一生的不解之缘。
十七岁那一年,我离开故乡的村庄,背着行李,到云岭深处的水库工地当了民工,一去就是七年。在工地上,我们住的是木板搭建的窝铺,那里海拔在三千米以上,冬季漫长,多雨雪。窝铺里一年四季都离不开火,每天劳动归来,火塘和苦茶就是我们最大的享受。如果是大雨大雪天,出不成工,那温暖的火塘边,一缸茶,一支烟,一本书,或三五个人,天南地北,品茶聊天,那是何等的快乐。周作人在他的《喝茶》一文中写到:
“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
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
我们当然没有周作人所写的那样的雅致,那是住在城里的学者文人的品茶方式,当时的我们,只是下苦人借一杯苦茶暂时解除疲劳和忘掉烦恼而已。当然,茶和书与烟一样,在那个年代,曾给了我苍白的青春以无限的慰藉。
1978年的春天,我从云岭深处的水库工地直接上了大学。在我们六个人的宿舍里,有四个来自盛产茶叶的临沧。因此,大学四年,我都和他们喝散茶,云县和凤庆所产的好茶,我都喝过。真的感谢临沧的同学,在我的大学时代,免费让我喝了那么多的好茶。让我终身难忘。
毕业后,分配到了位于雪域高原的藏区香格里拉任教。八十年代初的香格里拉,凭票供应藏区特供的方形砖茶,每人还有半斤酥油,于是学会了喝酥油茶。打酥油茶要有一套专门的工具:茶桶,茶罐,茶滤子。还有核桃仁,麻仁等香料。喝酥油茶成了习惯,早上常常吃馒头,打酥油茶。方便,也好吃。有时,下雪天,几个人围着铁皮火炉聊天,也打酥油茶吃。藏族人家,喝酥油茶喜欢用一种绘有龙的瓷碗或镶银的木碗,还要拌糌粑,在倒了酥油茶的碗里放上糌粑,然后左手端碗,用右手的中指边旋转边搅拌,拌匀后再捏成条状吃。也有的藏族人家,早上一次把酥油茶打好灌进保温瓶里,不管什么时候,有客人来了,如果不喝青稞酒,就倒给你热腾腾的酥油茶。酥油茶营养好,热量高,冬天喝了浑身发热,不觉寒冷,最适合高寒地区的人饮用。千百年来,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藏族人民,半农半牧,不种蔬菜,其叶绿素就靠酥油茶中的茶叶来补充。因此,藏族和生活在高原上的其他少数民族离不开茶。所谓“茶马古道”其实就是一条条从盛产茶叶的滇南、滇西通往青藏高原藏区的走马帮的古道。古道从今天的西双版纳、思茅、普洱、临沧等地沿哀牢山、无量山的崎岖山路迤逦北来,到了大理、丽江后,分几路入藏区,并非只是一条。自然,藏区的酥油茶也因为香醇可口,富于营养,也由赶马人带回来,在鹤庆、丽江、剑川、洱源、大理一带,有许多人也喜欢喝这种饮料。特别是接近藏区的鹤、丽、剑三县,至今有些人家还备有打酥油茶的工具。如今,离开香格里拉也近二十年了,有时候,还改不了喝酥油茶的习惯,在能买到酥油的时候,还要买上一两饼放在家中的冰箱里,想喝时就打一罐解馋。打酥油茶虽然比不上福建的工夫茶和日本的茶道那样来得烦琐和郑重其事,但也少不了一套程式,如茶最好要砖茶,还要准备添加的核桃、麻仁等作料和馒头、烧饼之类的茶点。因而更多的时候,还是泡绿茶喝,既方便,又省事。
喝茶其实是一种习惯。喝惯了什么茶,就觉什么茶好喝。本人见识不广,但也在杭州的虎跑寺喝过“天下第二泉”的茶,在龙井村喝过用龙井水泡的龙井茶,在黄山的北海喝过黄山毛峰,在成都的茶馆喝过所谓“蒙山顶上茶”。细想起来,觉得还是我们云南的大叶绿茶好喝。云南本是茶叶的原产地,种茶和喝茶的历史在中国乃至世界也是最悠久。云南大部分地方都产茶,普洱茶早已名扬四海。云南的低纬度,高海拔,日照充沛,酸性红壤等地理条件,最适合烟、茶一类的植物生长,因此无论烟叶还是茶叶的品质都属上乘,其味之清醇芳香,远远优于它地。
十多年来,久居大理,窃以为,云龙的大栗树,南涧的罗伯克,可称茶中佳品。平时,也就喝这两种茶。我喝茶属于粗俗的牛饮一类,一天至少要喝下五磅以上的茶水,自然品不出茶叶的好坏,也说不出品质的优劣。只是喝惯了,觉得好喝而已。
此生已难有什么作为了,也早已淡泊了所谓的名利,现在想来,教书的职业,无非说话多,因此,也需多喝茶,仅此而已。这也和乎我的疏懒恬淡的本性,几年前写过一首打油:
雪域归来逝韶华,
借得苍洱做陶家。
既无巧手写锦绣,
难将拙笔绘彩霞。
讲坛作田耕桃李,
心血化丹点春花。
清风两袖无奢望,
一屋诗书一壶茶。
这实在是心里话。如今,有了安静的居所,明窗净几,一本书,一壶茶,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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