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心在眼在笔在

人生几何：心在眼在笔在

端午节那天早上，岳母给天天洗完衣服，就回家去了。趁我放假，叶子让老人回去休息四天，天天把这叫做“小团圆”。“爸爸妈妈和我三个人是小团圆，加上奶奶是中团圆，再加上爷爷就是大团圆了。”他自信又得意地说。好吧，大团圆的概念是我教给他的，至于他会如此举一反三，我也懒得去纠正。换了以前的叶子，她肯定会去纠正的。“你不能总是给孩子错误信息，以后纠正起来很麻烦。”她不止一次这么对我说。我偶尔会反驳，多数时候只是笑笑。叶子很生气，因为她从我的笑里读出了不屑，好吧，她是对的。就像昨天晚上，我拿了个小黄人代表太阳，用地球仪代表地球，给天天讲自转和公转时，她不也很不屑地拿了个手电筒过来，把我那正扮演太阳的小黄人轰了下去？

“地球自转有了白天和晚上。”她用手电筒照着，边旋转地球仪问天天：“日本先天亮呢，还是中国？”“是日本！”天天开心地说。他其实早已知道，他甚至还知道日本比中国早一个小时，并能准确推算出东京时间。“地球除了自转，还有公转，也就是地球围着太阳转，所以就有了春夏秋冬。公转不是圆形轨道，是椭圆形，夏天离太阳近，就很热，那什么季节最冷呢？”我拿地球仪绕着手电筒转着，也问天天。“是冬天。”天天想了想说。“你不该这么转！”叶子把地球仪抢过去说：“天天，地球是一边自转一边围着太阳转，像这样……”然后，然后天天就看懵了。“还是分开讲比较简单，他更容易接受。”我在边上幸灾乐祸地说。叶子板着脸走开了，估计又给我记了一笔。

叶子倾向于系统性地教育孩子，可以一步到位，不用返工。我则是倾向于因势利导，根据他的兴趣和关注点，一鳞半爪地不断丰富他的知识库。叶子讲究地是知识结构上的循序渐进，从正确的基础开始；我则是追求兴趣爱好上的循序渐进，从有趣的表象开始。很难说谁对谁错，但总之冲突难免。好在，我们家这方面冲突也不多，一般都是她教孩子，我则是去健身房。对于叶子的教育水平我是信任的，毕竟是名牌师范院校毕业，有教师资格证的，还开了多年培训班。我俩刚认识那会儿，她是旗下有三个校区的培训机构老大，比我赚得多不少，如果不是有了天天，她的生意可能更大。如今她全职在家带孩子，确实，为这个家付出了巨大牺牲。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儿，就完全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轨迹，没地方说理。

因为工作经历的原因，叶子在给天天挑选培训班时展现了超高的水准，而且总能谈到一个很优惠的价格，这确实让我喜出望外了。假期第二天是周六，我在家包饺子吃，叶子带天天去逛商场。“你吃了饺子，过来找我们，别忘了给天天带上轮滑装备。”叶子出门时提醒我。“放心，忘不了。”我边说边把装轮滑鞋和护肘等装备的袋子放到了饭桌边上。原来是有个装这些东西的拉杆箱的，箱子和装备都是报名时对方送的，不知道叶子放哪儿了，估计是嫌太累赘。我十点多就把饺子下锅，吃了好坐免费便民班车去找那娘俩。见面时，她们正在商场一楼卖手机的店里。天天开心地每个手机和PAD都摸一遍，设置一下世界时钟，听听闹钟的铃声。“天天，我们就买这个PAD好吗？”叶子指着尺寸较小的一个问。天天很纠结，他更喜欢边上那个大的，但不好意思说。“这个出去玩带着方便，而且这个芯片更好。”叶子这么给他解释，他信了。

当然不会现在就给他买，我们早就说好了，那会是他幼儿园毕业时的毕业礼物。天天不缺礼物的，这个儿童节他就收到了三个礼物，有他自己最喜欢的“敲冰块救企鹅”玩具，店里卖49，我网上给他买的，十三块五还包邮。刚买的时候，每天我趴地上陪他玩半小时。还有叶子给他买的一辆新自行车，橙色的，搭配白色的车篮，他骑起来，家里就只有我追得上。最后是百度小度，一个智能玩具，天天喜欢跟她聊天儿和看视频。这阵子每天早上，天天起床穿衣服洗脸刷牙都很起劲儿，就是为了好节省一点时间，好在小度上看《咕利古里》。昨天他看了四集，今天起床略微晚了些，只看了两集，我陪他去幼儿园的路上，他一直很懊恼。幸好路上遇到了他一个女同学，打打闹闹的，才算是让他开心了。进幼儿园要洗手，然后有老师检查身体。天天的另一个男同学没洗手就去检查身体了，天天站在水池边颇是犹豫了一会儿，他看看水池，又看看同学的背影，最终，还是洗了。天天是个很守规矩的孩子，就像过马路，我不担心他闯红灯，最怕的反而是绿灯时过马路的他会遇到什么情况。他坚信绿灯时过马路是安全的，如果别人闯红灯那就是别人的错，于是他走得不管不顾，而我又很难给他解释这种危险。

那天晚上我跟叶子不知怎么聊到生二胎的事儿，叶子是一向拒绝生二胎的，早先我和岳母劝过她都没用。我给岳母的诱惑是：“二胎随你们姓，你们只有叶子一个女儿。”岳母一度挺积极，但奈何做不了叶子的主。现在，我对于生二胎也没想法了，因为天天，我们确实不管精力还是财力都应付不了二胎了。“就没见两个孩子处得好的，穷地方还好，上海难啊，房子这么值钱，分给谁都是麻烦。”叶子身为上海人的优越感一直挺强。“那也不见得，我父母走的时候，我跟哥哥也没见为房子翻脸，虽然我们那房子不值钱，但那笔钱对当时的我们也不算少。”我反驳道。“天天，你想要妈妈给你生个弟弟吗？”叶子突然把正在跟小度聊天的天天喊了过来。“好的啊。”天天很开心，他前阵子好像提过想要个弟弟，至于为什么就不知道了。“那你的PAD就不能买了，要给弟弟买奶粉。”叶子说。“那不要了。”天天立马摇头，态度转变之快，让我们都笑了。他想了想，又说：“等买完PAD，再要弟弟吧。”

弟弟肯定是不会要了，放假三天，每天我和叶子带着天天坐公交车奔波于培训班和家之间。一家人一起流汗的感觉，很幸福；看着天天玩得开心，学得开心，我们也很欣慰，他确实进步很大。中午，上完轮滑课的天天跟叶子在避风塘吃午饭，叶子点了煲仔饭和面，又点了一只乳鸽。我是吃过饺子才来的，就在边上喝茶看他们吃。天天开始换牙了，他吃乳鸽有点难，啃了一会儿，放弃了。我戴上手套，把肉一点点撕下来放进他碗里，叶子则是分了他半碗面吃。不过，天天并不爱吃港式的面条，这种面条太筋道，咬起来费劲，他更爱吃的是类似家有好面或者味千拉面那种。好吧，他还爱吃煮好的方便面，尤其是红烧牛肉面。每次感冒，他最开心的就是，又可以吃红烧牛肉面了。这时候，叶子就会白眼瞪我，因为他那次感冒时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就只喜欢吃红烧牛肉面，是我告诉他：“吃了面条，就能打败发烧了。”然后，他记住了。

他爱吃的只是面条，而不是牛肉。叶子熬了大晚上的卤牛肉，他就没怎么吃。“有点不好吃。”他说的时候，多少还是给叶子留了点面子。我也觉得不好吃，因为，太甜——当然，这个不能对叶子说。岳母回家了，我负责给天天洗衣服，叶子负责烧饭，大热天的，烧饭，不容易......

河蚌赌徒 2019年6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