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小人的距离

      每年总有些日子，想写点什么。比如今天，王夫之《宋论》刚刚读完，对于此前读过就忘的《宋史》、《辽史》和《金史》三部史书，修复捡回了点记忆，趁着记忆尚未忘却，下午去图书馆还书之前，赶紧动手一记。

       论宋真宗时，对于王曾借口皇陵开掘失误，驱逐丁谓一事，王夫之评价说，宋之君子王曾，本来可以大道行事，但是却用了小人之术，来行了除去奸臣丁谓之道。“曾欲诛逐小人，而计出于此，操心之险，贻害之深，谁得谓宋之有社稷臣哉！其君子，气而已矣。其小人，毒而已矣。气之与毒，相去几何？君子小人之相去，亦寻丈之闲而已矣。”王夫之对此警觉并告诫后人：“天下后世之欲为君子者，尚于此焉戒之哉！”

      王夫之对王安石及其新政批评严厉，认为王安石为了推行新法，不得不与吕惠卿等“小人”为伍，把新政搞成了苛政。至于其后的新党蔡京等小人——奸人执政时，为了压制群起反对的大臣们的批评意见，更是不惜采取一切手段。搞出个元祐党人案，朝廷“善类”为之一空不说，甚至要在天下禁绝焚烧旧党司马光所著的《资治通鉴》，乃至旧党苏轼苏辙们的文集。种种苛政乱政，失去人心，是导致北宋灭亡的根源所在。

      他对新党差评，对于旧党，非议也是颇多，甚至更为严厉。旧党的苏轼苏辙兄弟，当时文章动天下，交口称赞的清流，跻身唐宋八大家的名人。王夫之却认为“苏氏之学不熄。君子之道不伸”。为什么呢？他说苏洵偷窃了点孟子的东西，修修改改，竟然就以孟子自居，怎么可以这样？（不过一好论辩，摇动君心人心，为己谋利邀名的战国策士而已。）苏氏兄弟学他们的父亲本就学错了，兄弟二人还更爱好异端之学，错上加错。比如以佛道之卮言为谈助，天天和妖童游妓和尚道士赏玩花月，（写什么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啊，这都是罪过。）这也就罢了，居然还声称这样的言谈行为，是君子直道而行，反而污称二程之理学皆“伪”，也就是后来人常说的伪道学。

      道学——伪学之争，追本溯源，本是学术分歧争论。但是后来到了南宋，韩侂胄设立“伪学之禁”，禁止讲学，拆毁书院，使得“善类”在朝中又为之一空，中华于是在崖山沦亡。明代的张居正和魏忠贤等，又先后以“伪学”为政治罪名杀士，打击政敌，明朝（中华）又一次灭亡。

      王夫之对此痛心疾首，他说中华几百年沦亡，这一切的祸害根源，不在别的，就在于北宋的苏轼苏辙兄弟两。在于他们抨击道学是“伪学”，是伪道学。“姑不念其狐媚以诱天下后世之悦己者，乃至裁巾割肉，东坡巾，东坡肉。争庖人缝人之长，辱人贱行之至此极乎！眉山之学不熄，君子之道不伸，祸讫于人伦，败贻于家国，禁讲说，毁书院，不旋踵而中国沦亡，人胥相食。呜呼！”苏轼做裁缝，做了个东坡巾，学厨师，做出个东坡肉，都是极大的罪过。至于首倡“伪学——伪道学”，罪过更是非常大，以至于大到了人伦大乱，中国沦亡。

      兄弟之恶，流毒几百年，怎么办？王夫之非常想解决这个祸害问题，但是他无力做到。只能寄希望于他人解决苏氏兄弟流毒，并为之献一妙策。“谁与卫道而除邪慝，火其书以救仅存之人纪者？”谁来烧了苏氏兄弟的书，救救还活着仅存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