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遣怀

冬夜遣怀
文/李雷
冬，沉沉的；冷，重重的；炉火的温暖总是很浅、很浅。守着冬，守着夜，守着火星，寂然而空阔。这样的时令，这样的夜，如不去想一些人、一些事，或是一些声音，绝然是暴殄天物。思绪是火星，肆意飞溅，明灭无常。偶尔捻起的一点火星，总会让寒夜变得不再孤单。
有一位老师的话就是这样的火星，常闪烁于我的生活。
老师说：如果你把写作看成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那么你就不要轻言放弃；如果上苍在写作上赋予你一点灵气，那么就不要糟蹋了这丝灵气，要坚持。能否成为一个成功的写作者，除去那些天赋或机遇外，唯一可凭借的就是毅力与恒心。老师的话宛然寒夜中的一捧火，溢荡于斗室。
业余生活中我选择侍候文字，我很惭愧，那是因为所作多为速朽之篇。妻常笑谓：不务正业。我老想，何为正业！现实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正业就是这份赖以养家糊口的职业。可是这份职业我已经做得很称职了。很多业余时间，同事们大都是打打麻将、斗斗地主、上上网，更甚是勾心斗角、说说里长外短的事。难道我也如这些人般，在工作之余与他们同命运、共呼吸，这就是正业？如果真是这样，妻定会大怒：这可是真的不务正业！其实，妻是担心我的视力，是为我的健康着想。她常说，只有我才是能陪她到老的人，我的健康就是她最大的期盼。妻的想法是多么的现实。当然在她的现实思想深处肯定还有那些诸如升官发财之类的想法，只是这些事哪能是强求的！对于我，她比谁都了解。
生活的现实总让人哭笑不得。比如一份报纸上，一篇几千字美文，很多人都可忽略不看，甚至连文章题目作者名字都叫不上，可如是几十字的人事任免消息却会逐字细品，且津津乐道。谁都知晓那几十字内涵之丰富与现实，相比之下那几千字算得了什么，无非是文人们玩的文字游戏更甚是一些闲情，一些小资调调罢了。我写几个字，我的朋友就当着面说：写那些个玩意儿，有啥意思，熬油费灯，劳神伤眼，还是琢磨着谋个一个职务吧！随后就大说谋个职务的种种好处。如此现实的事，我如何不去想呢！它的美，并不是我不曾目睹。但生活是公平的，为你开启一扇门的时候，另一扇门同样会为另一个人去开启的，它不会对你特别垂青而恭候大驾光临，你只有在鱼和熊掌间任选其一。至少生活对我的态度就是这样，我只能按我生命在世间留存的方式来选择取舍。
我不能选择现实的东西，只能选择这近似荒谬的写作来填补内心中的某种缺失。
很多时候，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我怕我的内心禁不住尘世中诸般美好诱惑，我怕我没有忍受这份孤独凄苦的毅力出门而去。很多时候，我为自己搁笔数日而懊悔不已，我是在贱卖胡甩我的生命，我是在浪费我的岁月，我总为自己找的那个没有写字的借口而恼怒。很多时候，我为我的懒惰而痛心，为轻易失去那丝灵感，为不能静心写下那些篇什而后悔。我常思忖：这难道就是我要的生活吗？难道我只能选择这样的生活吗？何苦呢！
我写字，先写草稿，再码在电脑里，应该算是老土，很落伍的样子。别人面对电脑才如泉涌，洋洋万言，我面对电脑却无语，也因此我才真的体会到自己的才疏学浅是多么得具体和逼真。很多时候，写好一章字已令我筋疲力尽，可这只是一个开始，就像刚出生的一个娃娃般，能否成为健康活泼的正常人，那得需要做家长的全身心培养和教育，普天下哪个父母亲不知其中的甘苦。不要说我对键盘记得有多清，就我这眼睛，总会影响我码字的速度。几千个字，断断续续两三个小时才能敲定。最令我恐惧的是对这几千个字的修改。与写初稿不同，初稿可以信马由缰地写，可以不在乎别字，不在乎标点，但打印出来修改就不同了。我总要下很大决心才能坐到桌前。很多时候，我都有意避开电脑或是桌子。我知道，一旦坐到桌前，等待我的便是那份内心的深度煎熬，那太令人难捱。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在业余都选择聊天或者娱乐而放弃写字的缘故。细想，真是我的神经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偏偏选择做这样的事！
当一章字像眉像眼地出现在手中时，我真的笑了。尽管这是些速朽的东西，尽管它不是听呱呱、叫得响的美文，但我还是笑了，而且很坦然，不加任何修饰的坦然——它毕竟是用我的心血浇铸而成。我常想，写文章就像是生小孩。有些人是高智商的，人家生的娃娃自然是上清华、北大，出国留洋，将来做高官，赚大钱；有些人确实属于智商平平之辈，生的娃娃也就是一般老百姓了，这些娃娃将来过日子有些人混得连姓甚名谁都不知，可是谁又有权利说，你低智商的人就不要生娃娃了，那是在糟蹋行情。写这些字亦是如此，尽管我的这些字注定是要速朽，但它也有生存的权利，只要我喜欢就行，就像俗语中说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一般！
当一章字有模有样储存在电脑里，新的恐惧又降至心头，因为等待我的又是一个新的闭门，新的煎熬。我常常琢磨汤显祖作品里流露出的“冰”。他老人家写了《临川四梦》，每个“梦”都是他老人家某一时期人生追求的一份诠释。但他并没有因为一个“梦”的完成而停止对自己人生新的梦想地追求。当一个梦完成，新的梦想就诞生，人生就进入新的梦想追逐之中。如此往复，只要活着，就有梦想，就有追求，就有失落和欣喜，除非一个人内心“冰”了。我感到自己的内心还没有“冰”，那么很自然的，在侍候文字的日子里，在生活的漩涡中，恐惧和欣喜就会往复，欢乐和痛苦定会轮生。
我很幸庆我似乎悟到诸多侍候文字的师友们内在的精神力量——毅力、恒心。很多时候，什么是毅力，什么是恒心，对于它们的解释总是用文字来描述的，而现实的事例又令我难以捉摸其内涵——很苍白的感觉。当年长的或是年轻的师友，每几天就能工工整整、规规范范铺就一篇几千言的文字，而且坚持不懈，且不论个人才情高下，但从这为文精神上折射出来的个人毅力和恒心，那绝对是对毅力和恒心这几个字眼最真切的诠释，其本身就是一份力量，一面旗帜。如果谁对此有异言，那就是对文化、对生活，对向上精神的亵渎！我自然是不敢亵渎的。因为他们就是我在生活中、在写字上前行的动力和典范。
任何人的生活中都有过耀眼的光环，但更多的却是光环背后的凄楚与光环过后的平凡。我自不例外。平凡的生活，平淡如水的日子，为柴米油盐奔波，为妻儿老小忧心。我自平凡，却总想竭力拒绝平庸。于是选择业余侍候文字，尽管侍候文字不是超越平庸的唯一途径，但至少是生活中的一份寄托。我自知，我之侍候文字，绝然难能在文字长河里留下一个脚印，也不会成为郭敬明、郑渊洁那样的致富者，但我想，任何生命在世间表现和演绎的方式都有很大差异。一朵花，可以是娇艳欲滴，光彩照人，也可以是垢尘满面，暗淡晦涩；一株禾苗，可以是颗粒饱满，喜态盈盈，也可以是籽籽扁瘪，讨人抛掷；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既然不能成为一朵红花，也可以是一片绿叶，但即便是一片绿叶，那也应该把自己打造成一片生机盎然的绿叶，让自己生命的内涵变得丰富而瓷实。（全文2720字）

[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1-12-15 14:4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