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尾剪春光

   

      
        那是在等待排队的间隙，一架带着红色的飞机低飞要穿过杨树稍，我立即拍照，银鹰反射阳光，没拍成飞机的样子，却意外地收获了一张燕子的照片，完全展开的双翅，高昂向前冲的身子，最清晰的是燕子的尾巴，像张开的剪刀。兴奋的我傻高兴一番：我在看飞机，燕子再看我。有心拍飞机拍不成，无心拍燕燕自来。
        平常日子里，想拍一只燕子的时候，怎么也拍不成。在我眼前上下翻飞，近在咫尺，也只有看的份儿。最有意思的是有两只燕子竟然跟着我的电车追逐了二十多米，去学校的路上，两只燕子在我左右扑打着翅膀飞，黑色的羽毛，燕尾上泛着点点紫光。有一只的尾部有几个白色的圆点，让我想起美人的眉心痣，更像是和尚头上的戒疤，只不过这是排成了一行。倏忽一下，两只燕子都停留在人家窗外空调的外机线上，一只燕子头朝北，一只燕子头朝南，这一条黑色皮电线足以当它们的秋千绳子，一游一游多自在，停下来了。好奇心大发的我驻足，凝望，掏手机，调好镜头，点拍，有点模糊，走近再拍，没机会了！一只惊飞，一只继续荡秋千。我走近，燕飞远落草丛，任我追逐，它们俩个绕着车子飞，不再有停下的迹象，好像故意和我捉迷藏。俯冲贴地，振翅起身，起飞直上，横飞。我觉得伸手及时的话，可以捉住一只了，翅膀碰着车把了，只是我没有捉鸟的习惯，继续赶路，沉醉在暮春的风里，任由双燕追逐嬉戏飞舞。
       燕子在人身边翻飞，是安全的，没有人去抓它，燕儿也是聪明的，好像知道人们的心思，它们经常把窝儿搭在人们的家里。新刷的墙壁，刚装好的分线盒是燕子窝儿的首选之地，每天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熟视无睹。呢呢喃喃的肆无忌惮地叫，落地上的一片片白色的鸟粪，主人也毫无怨言地清扫干净。第二年，燕子来时，主人必定高兴，燕子愿意筑巢的人家似乎得了神灵护佑一般，足以炫耀全家人的善良和福报！启蒙教育小孩子的家庭妇女也会首选那首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童声学唱的样子欢快如飞燕，大人小孩儿都是嘴角上扬，合不拢嘴，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在我眼里，就是人间最温情的画。
       燕子在这里是得到人们优待的鸟儿，风吹着杨树叶唰啦啦响的时候，儿时伙伴们玩耍的样子就会跳到眼前，玩捡拾树叶的一个游戏，就是撕开中间的叶脉，折折叠叠成小鸟的样子，我们都说是叠燕子，然后拿着一只一只的树叶燕欢喜地追逐，嬉闹。心情也快乐如这树叶燕一样在风里飞。多少童年的梦想放飞，随叶舞蹈，随叶纷飞，唱起那支歌：我想变成一只小小鸟，想飞却怎么也飞不高……嘻嘻哈哈，喧闹声在林间，吵嚷在放学的路上。
      伙伴长大，如燕纷飞在不同的生活坐标里 ，嬉笑的时光还会在燕子来时呈现，我的童年，我的伙伴们的影像，在眼前的燕尾上，在飞翔的翅膀里。
      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燕子飞，我一直认为鸟语是自然生灵独特的沟通方式。去年一日傍晚，带着孩子们逛大街，大街两边都有电线杆站立路旁，像似街的哨兵。间隔一定距离站立一根，穿街的电线并行拉四根钢丝线，横在空中。群燕聚集在电线杆上，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燕群，蔚为壮观的景象如在眼前：燕子部队，一只挨着一只，爪子紧紧抓住电线，电线杆处密集如云，叽叽喳喳闹个不休，大概得有上千只的燕子，密密麻麻，燕头攒动。有安静不动的，有上下翻飞的，有横穿马路的，好像是去对面的电线杆上传递消息，忽而又转身回返。忽而又一声大声燕叫，全然没有呢喃的温柔，片刻后，群燕安静无声，似乎是一只独白，众燕聆听……孩子们也惊喜地在电线杆下转圈儿，数燕子的个数，数不过来呀！燕在电线上嬉闹，孩子在地上数数。仰望观望，充分感受了一下什么叫“燕语”的神奇！燕子加上电线，多么像乐谱！自然赠予人类的跳动的音符，似乎有乐曲奏响在头顶。
      天空越来越黑，燕子的身影模糊成一个个小黑团儿，分不清楚。万家灯火次第闪亮，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去，燕子给观望的人带来了诗意和温情。
      春去春又回，燕子栖息在人家屋檐下，翻飞起舞在路中央，泛着紫光的燕尾带着行路人的眼睛飞空，唧唧啾啾哼唱在校园里。从脚边起飞落下，掠地飞舞，合欢树中树中藏，树下飞。穿街过路，起飞在草丛，燕尾碰着麦稍儿，驻足在田野上空的电线上，细雨微风中滑翔，翩然地描绘出一幅幅画卷。燕来春暖，燕在春在，燕子走了还会再来，自然轮回，生生不息。春便在燕尾上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