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述的声音之二：秋伤

倾述的声音之二：秋伤

夏日荷风

（一） 前几日那个关于死亡的噩梦，令我的心情一直沉闷着。 阳光依旧明媚，天空依旧湛蓝，柿子树依旧火红，可是，当它们映入我的眼帘时，却被一种来自遥远方向的莫名的忧伤给轻轻罩住了，那是一种惨淡的忧伤，有着青瓷花瓶一样幽深的味道，有着被封尘的时光一样的质地。这惨淡的忧伤融入这萧疏的秋季，是那么地自然，那么地随性，如同清晨氤氲在山水之间的袅袅雾气。 梦中的我患上了绝症。一个我想都没有想过的病魔：肾癌。是一个傍晚，暮色如幔，窸窸窣窣的响动声里，身为大夫的表姐看着检测我身体的仪器，脸上露出异常浓重的神情。经商的表姐怎么当起了医生？脑子里的问号刚刚开始延伸，却一眼捕捉到了她面对着我的表情。巨大的白色口罩几乎掩盖了她整个的面部，可我依然能够感觉出口罩下面表姐极度忧伤的眼神。仿佛不相信仪器的检测结果，表姐一次次地移动着按压在我腹部的器具，一次次将头部贴近影射着我体内状况的屏幕，这样反复了很多次，她才摘下口罩，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其实，从表姐一次次躲避着我急切探寻的目光上，我已经得到了答案，便绝望地将目光低垂下去，却无意中瞥见了表姐由于紧张脖颈上冒出的汗水，细细森森的，泛着不可捉摸的光亮。 接下来，表姐为我验尿。表姐便又戴上了口罩。表姐依旧一次次地检验着检测的数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也不用说了。我端坐的身体瘫软下去。 “是的，是肾占位……” 在我再三的追问下，表姐终于慢吞吞的给予了我答案。她的话音未落，我便一下失去了知觉。 “妈妈，妈妈，你醒醒，做恶梦了吧……”。 梦中我失去知觉，转换成了现实中我的痛哭。女儿吓坏了，一边使劲地拽着我的胳膊，一边高声地喊叫着我。 我从恶梦中醒了过来。把女儿哄睡后，却再也难以入眠了。 梦依旧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虽然冥冥之中，一个声音时刻在我的耳畔回响：那是梦，是假的。可是，我的心情依旧万般的沉重，片刻之前的那个梦，太清晰了；表姐那异常凝重的眼神，太刻骨铭心了；对绝望心情的体会，我是太深刻了。梦走了，可它的余境依在：和梦境一样的凄清月色，和梦境一样窸窸窣窣的虫鸣的声响，和梦境一样对死亡的巨大恐怕……夜，更加的神秘与黑暗了；我眼中的泪，吻合着恶梦中的情景细细簌簌地落下来，湿了枕巾一片…… （二） 多日以来，我深深地铭记着那晚的恶梦，竟然想忘也忘不掉。或许是一种秋伤吧。如我一样的伤感女子，最最经不起人间的风雨，逢萧瑟之秋，自然会暗自神伤，更何况无缘由地邂逅一个那样伤楚的恶梦呢。 在伤逝的日子里，自然会想起很多伤感的往事：早逝的弟弟，年迈的母亲，病痛的父亲，远行的友人……一些飘渺的细节凸显起来，且被镀上了一层惨淡的色彩。
秋风吹着时光的日历。日历一页一页往前翻。昔日的日历薄上存留着字迹，密密匝匝，歪歪扭扭的，看不清字迹的内容，却依稀闻到它们的味道。那些稚嫩的思想、浮躁的举止被时光所发酵，便失去了曾经残留的痛楚和自责，只有和陈旧的日历薄一样的黄白色彩了。从时光的隧道中经过后，细节便融合为一体，散发着悠远的味道，且带着一副谦和从容的表情。在秋天，我一边翻看着时光的日历，一边品味着一种叫做伤感的感情，心，如同秋季的天空一样的悠远。 秋天的伤逝，铺就了一条通往昔日岁月的路，徜徉在这样的路上，我原谅了自己以及与自己有关的人的错误，回复给过去一个平和安然的表情。 （三） 秋伤，使人伤感；亦使人沉静。 也许是痛定思痛吧。 周末，和爱人散步。青山碧水之间，谈起近来自己的愁绪，谈起那晚的恶梦，谈起人生的匆匆。 凡事都想开吧。爱人说，一切顺其自然，不要争抢着评职称，不要节衣缩食地过日子，要善待自己。 我反驳：那不就等于混吃等死嘛，没有目的没有求索，日子过着有什么劲。 适度而已，不要过分难为自己便可。爱人依旧振振有词。 我哑然无语。将目光放逐于青山碧水之间：碣阳湖面，微波荡漾，三五船只，悠然漂浮；峰峦层层，连绵不绝，云雾翠柏，安然如眠。 那景随了我心，我一时间感觉身体轻灵，视野开阔。 （四） 如何善待自己呢？ 姑且将自己想象成一朵待放的蓓蕾。有阳光，有温度，有水分，也有养料。微醉般的，微笑着，随心所欲地舒展着自己的花瓣，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是阳光高照，还是阴雨密布。没有节律，肆意地将自己绽放成想象中的样子，将自己生成自己喜欢的色彩与形状。心灵似不羁的灵魂在飞。空气、味道、声音，都融入在自己绽放的花香里。散文诗一样舒展，流畅，沉寂，悠远。 荡涤着不羁的灵魂，尽情地绽放，就是善待自己；坚守自我，自尊自爱，就是善待自己。 我写字的工作间位于楼道的阴面。一年四季照不到阳光，尤其是晚秋，不大的空间内总是充盈着一股清凉的味道。这是为我所喜欢的。清凉，或者冷寂，总是远离喧嚣与嘈杂的，如同暗藏在琼楼碧阁间的深宅大院，想与不想，思与不思，自有一种朴实悠远的美境在。静是舒展心灵的舞台。是不羁灵魂飞翔的天空。我在这里躲避着世俗的眼和言，晾晒那些湿漉漉的细节片段抑或心情，医治自己的敏感和脆弱。 我的写字间并不寂寞。一盆葱绿色的吊兰，在朋友精心特制的山皮土的呵护下，长势喜人，粗厚的叶片，黑绿黑绿的色泽，不断向四周滋生的茎叶，似乎要把隐晦的秋季完全的笼罩在自己的梦想里。吊兰也不寂寞。我从离小城偏远的花市里买来一盆六月雪。那是一盆来自真正的花农的六月雪。我把十元钱递给他时，他的脸上现出难以抑制的喜悦，笑容在秋季的晨光中尽情绽放。在递给我六月雪的盆花时，花农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异常不舍的神情，内心深处掠过一丝牵肠挂肚的痛，像是和相处久日的亲人作别。我把那盆精致的盆花放在我的电脑桌旁，与搁置在窗台的绿色吊兰相对，吊兰也不会寂寞了吧。我也能在写字看书疲劳之际，无意间望一眼这梦影般玲珑隽秀的盆花，咀嚼着它诗意清丽的名字，随意驰骋我的想象之舟了。 这是为我所喜欢的。我喜欢灵魂飞翔的感觉，喜欢和吊兰、六月雪静谧独处的美好时光，那时候，我的内心充满着感恩，充满着对世界的爱，充满着对真挚情感的珍惜。 （五） 秋伤，使我的情绪低沉；我在低沉的情绪中反思生活，想到了要像一盆聪灵的六月雪一样，在萧疏的秋季，将如雪的白色小花儿绽放得满身尽是。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1-10-18 09:0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