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不能免俗

人生几何：不能免俗

给公司写了篇新闻，顺便蹭了把996的热度，希望为我们正在参加的最佳雇主评选加分。想起快十年前，富士康发生连续跳楼悲剧。当时跟朋友聊天，我的观点是：“富士康诚然有问题，但对那些年轻人来说，更要命的问题，是有那么多问题的富士康，竟然很可能是他们现实可选项中最好的一个。如果从富士康出门左拐，就有更好的工作可选，他们会选跳槽，而不是跳楼。”回头来看996的BAT，它又何尝不是很多年轻人现实可选项中的最优？有多少人恨不得能进去那些公司996的是自己？这也就是马云说的“福报”。或许，这才是更让人觉得悲哀的事情，想过一份体面的生活，太难，而要付出的代价，太高。让人难堪的是，在这个角度上，读书不好的，和读书好的，殊途同归了。为什么会这样？——这段写完发出去后，有人回复我微信说：“看来你是支持996了？”

好吧，我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看出来的，但也并不好奇，我只是默默把他拉黑而已。值得庆幸的是，我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拉黑他。有些年了，我对于跟不相干的人辩论或者吵架突然没了兴趣。我开始意识到自己观点和时间的价值，并学会珍惜。就在昨天，那个散文作家的微信群里，几个人又为巴黎圣母院的大火吵了起来，有人认为该哭，有人认为该笑。我呢，照例是和稀泥：“哭也行，笑也行，捐款也行，去当志愿者搬砖也行，去上坟告诉老祖苍天有眼也行，聊天扯淡也行，都随意，各玩各的。这个事儿吧，没必要互相刺激。任何一方越是想证明自己正确，结果都只是让对方更反感。本来很多人都还是靠中间的，略微偏点左或者右。结果有人跑出来，非要掰扯清楚，你往左（右）是没良心没脑子，逼得对方不得不证明他左（右）得有道理。”

老外着火了，中国人打起来了，不应该，也没必要，但却也不奇怪。习惯了，好像随便什么事儿都能打起来。比如，奔驰车的维权，就引起了一番混战，最委屈的是宝马，没来由地被跟着骂了个狗血喷头。“奔驰在引擎盖上哭，宝马是坐车里哭”，这句广告语广为流传。可又怎样呢？奔驰的负面新闻不是第一次了，仍然有着极高的销量。我倒是不会去买奔驰，因为买不起，我家那辆帝豪都开了七年了，也没啥大毛病，小毛病我可以忍，因为便宜。如果买得起呢？我不知道，等买得起再说吧。后来那个女士跟奔驰和解了，网上又是骂声一片。其实，不奇怪，个人跟大公司耗不起，不管是精力还是心理。谁比谁傻啊，牺牲自己的时间去给大家伙维权？有些事儿，还是得神秘的有关部门来处理，遗憾的是，习惯性缺席。996到底是否违法，如今也没个权威说法。那意思大约是：“你猜？”

没空猜，昨晚上回家，本想着吃了晚饭，帮天天把那个乐高飞船拼凑起来，前天晚上已经拼了一半儿。结果打开盒子一看，拼好的一半，上百片呢，让他拆得七零八落。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谁干的？”他没心没肺地说：“是我。”想揍他，但不能，只是严肃地跟他说了以后不能搞破坏，小家伙就开始大哭了。岳母在边上听着，很不开心地喊吃饭，嘴里嘟囔着什么，大意是怪我一回家就把孩子惹哭了。吃过饭，我跟天天说：“爸爸只好从头重拼了。”他还很不满意：“啊？为什么要重拼啊？”开始重拼之后，我才发现，这活儿远比第一次拼折磨人。拼着拼着，我眼泪真就差点出来了，但能怎么办呢？我最终也没能重拼完成，在情绪崩溃前，我停下来了，告诉他：“爸爸拼不好，让妈妈拼。”他对此倒是认可的，问我：“爸爸多少分？”我说：“爸爸只有50分，妈妈100分呢。”说话时，我是那么期待叶子赶紧回来，这次我记得给手机开震动了，但一直没等到她的电话。

叶子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跟天天正在看动画片《半斤八两》，两只可爱的石狮子的故事。“你是半斤，我是八两。”我跟天天说。“啊？为什么我是半斤啊？”他问。“你穿的是黄色衣服，我的是蓝色的，而且你矮，我高啊。”我的理由很充分。于是，在那个春天的夜晚，橘黄色的灯光下，我们爷俩在客厅里蹲着，模仿石狮子张大嘴巴互相瞪着——这就是叶子回来前五分钟的画面。叶子并没有看到这么温馨诡异的一幕，她一回来就急着吃饭。这两天她跑青浦去给朋友帮工，早出晚归的，累坏了。我自然跑前跑后张罗着给她倒水，给她热饭：“白切羊肉要不要微波炉转转？”“那就是凉吃的啊。”她瞪了我一眼。我没敢告诉她，就在一个半小时前，岳母和我刚热了给天天吃。天天也很忙，他在忙着跟叶子汇报今天他做了哪些好的事情，比如背过了《钱塘湖春行》，描红了几行偏旁部首。“不好的事情不告诉妈妈。”他看着我说：“是我们的秘密。”

所谓不好的事情，是他用绿色蜡笔把学习桌上那个垫子涂成了绿色。我用洗洁精和湿巾纸擦了半天，才大致恢复原状。这个秘密我当然要保守，但他拆了我乐高模型的事儿，我就不得不告状了，因为后续还需要仰仗叶子收尾。小家伙对被出卖浑然不觉，他跑到房间里，从书架上拿下我的《心经》，用金笔把其中两个句号涂成金色，笑着对我说：“爸爸，你写字，我帮你画符号。”本来那晚上没想抄，但，可能就是缘分吧，于是，我就又抄了一遍。抄经，是从超市回来之后的事儿了。第二天要去青岛出差了，天知道我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订了火车票而不是机票，六七个小时呢。去超市买了十几块钱的面包蛋糕，带着路上吃。其实很想买块猪头肉，但考虑到在车厢里拿出来啃，有点过于惊世骇俗了，不得不放弃。唉，我终于还是太在意世俗的眼光……

河蚌赌徒 2019年4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