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气温也快要回升了

人生几何：气温也快要回升了


路过菜市场的时候，突然很想吃韭菜炒猪肝。这道菜我有年头没吃过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深处对它竟然埋藏着这么深的爱，就如潮水一样将我包围。猪肝这东西，好吃不贵，它几乎是猪身上最便宜的部位，除了肺。小时候老家的卤肉摊那儿，娘带我去买猪头肉的时候，也都会捎带着买上份卤猪肝，回来切片儿吃了，满嘴香糯。但最好吃的，还是用韭菜爆炒。不管是韭菜还是猪肝，都是很容易炒老的，要想好吃，对于火候的掌握要求极高。至少，我是做不来的，即便偶尔尝试，也多是以失败告终。当然也不会倒掉，聊胜于无吧，边咀嚼着自作自受的菜肴，边回想儿时的味道，然后明白，没娘的孩子到底多可怜。结婚后，这种凄凉很少了，主要是我有高血压，所以，自觉远离了猪肝和肥肠。不是我薄情寡意，实在是责任在肩，老婆孩子还靠我养呢，总归想多活几年。

我最终还是坚持住了，没有去买猪肝，而只是买了韭菜，回家包饺子吃。韭菜，春天的，不容错过，哪怕不能炒猪肝，只是单炒韭菜，也很好吃呢。好吃的东西很多，比如昨晚上叶子做的番茄炒蛋。叶子的厨艺没得说，足以媲美很多饭店的大厨，但这道番茄炒蛋仍然给我很多惊喜。主要是，它的味道，太像我娘烧的了，只是，比娘烧的更甜。娘做这道菜都是先炒西红柿，然后再直接把蛋液倒进去；而叶子则是先炒蛋，然后盛出来，再炒西红柿，最后把蛋再倒进去，而且，她还加糖。天天也很喜欢叶子炒的鸡蛋，只是，他不爱吃西红柿。“天天，番茄也要吃一点啊。”我对他说：“要吃点红色的，还有绿色的莴笋，黄色的鸡蛋，这叫彩虹饭。”对于这个提意，孩子还是有兴趣尝试的，当然，他也只是吃了一小勺，然后小手就又奔鸡腿去了。

我有几年没吃到大鸡腿了，叶子也是，岳母，估计更久。自从有了天天，大鸡腿就是他的专属了。一只鸡只有两条腿，这点小家伙很清楚，他倒是也愿意自己吃一条，把另外那条分享出来，只是，我们终归还是不舍得吃。偶尔，我会强迫夹到叶子和岳母碗里去：“爱吃不爱吃的，都吃掉，不能给孩子养成吃独食的毛病，很麻烦。”这时，叶子多半会勉强接受，而岳母，通常还是会再夹出来。人的一生，或许总归有几年是吃不到大鸡腿的吧，而那几年可能就是最幸福的年份。每次看天天吃饭吃得香甜，我也就胃口大开，吃什么都香。如果他没有食欲，我也会跟着吃不下饭。当然，随着小家伙吃饭越来越霸道，我也会更多关注一下叶子，给她夹菜，并劝她多带着孩子出去下馆子：“我出差多，不差好吃的，你们仨想吃了就去吃，也花不了多少钱。”叶子是爱去餐厅吃的，不去是为了省钱，这点跟我不同，我更爱在家包饺子吃，主要是爱吃。

娘没了，叶子有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我娘一样。家里有她在，我就踏实，不管我去哪儿出差，都不担心老人和孩子。回到家，只要是她烧菜，我心里就会有所期待，因为跟娘烧得一样好吃。好吧，当然，她不会像我娘那样惯着我。我对叶子的那些小不满是显而易见的，文章里没少说，但总体上，对她我还是感恩居多。对这个家，她付出的比我多，承受的也不比我少。很多像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在朋友圈里晒的那些风景、潮牌和美食，她都没有享受过，而她其实是喜欢的。我对那些东西嗤之以鼻，但是我尊重叶子的喜欢，毕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能逛自家小区就逛出幸福感。天气晴好的日子，我爱带着天天在小区里排球踢球赏花，或者，去比赛走平衡木。天天都快玩腻了，我却还乐此不疲。有时候，天天无奈地看着我说：“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爱琴海啊？我想去玩冰滑梯。”他就去玩过一次，那是叶子在网上买的票，买票的带着我们绕开长长的队伍，走后门进去。

那次岳母没有去，我不记得她是留在家洗衣做饭还是回金山了。我跟她相处得也谈不上好，这跟当初我和叶子结婚时的构想大相径庭，当年我想的是：“我父母没有了，以后叶子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可事实上，当她像数落亲儿子那么数落我时，我终于无法像接受亲妈的数落那样从容；而我像怼亲妈那样给她怼回去的时候，她也同样受不了。更何况，生活习惯上的南北差异等原因，导致我们一度关系紧张。她只有一个女儿，性格比她还强势，于是，一向强势的她，只好更多批评我，就像她在家数落我岳父一样。不得不说，我脾气没有岳父好。不过，我现在倒是很少跟她吵了。每次她批评我的时候，我就装听不懂，嗯，其中有一半是真听不懂。在心里边，我有时候不把她当岳母看，而是当保姆看。一名任劳任怨，对叶子和天天的付出都是顶级的保姆，几乎不收钱，唯一想要的，只是偶尔数落我两句，嗯，这笔买卖，很划算。这么一想，我也就不跟她吵了。更何况，她也快六十了，我怕跟她吵，万一哪年她身体不再这么好了，我会后悔。

日常出入，我还是会跟老人家打招呼，维系表面上的和谐。有好吃的，我会优先让老人吃，也会提醒叶子给老人买新衣服。晚饭后，我会抢着洗碗擦灶台和拖地，让老人可以回房间看会儿电视。但，也就是这样了，我对她感恩是有，确实爱不起来。“我妈批评你，也不全不对，你有些事儿，是错了啊。”叶子如是说。这话是对的，比如今天早上，她又批评我了，因为我洗脸时把鼻涕擤到了厨房那个水池漏斗里，虽然用水冲了，但没冲下去。“你是不是在那儿擤鼻涕了？”她高声说：“我看到了，里面还有血丝呢。”她连续说着什么，我没看她，也没说话。我知道我错了，就如我知道她跟我说话从来不会夸我的好，只会批评我一样。她也不会在意我因为嗓子难受已经三个晚上没休息好了，甚至不会在意她已经看到的血丝。“在她看来，干净卫生，比我的死活重要。”我当然也可以这么想，如果我不想过了。但，显然也没必要，她没有什么大的恶意，那是她习惯性的看问题角度而已，就像我洗脸时，习惯性一口就吐在了那里。她说她的，我吃我的粥，一会儿，她也就不说了。嗓子又不舒服了，我拿了张餐巾纸，咳在里面，揉了揉，扔进垃圾桶。

昨天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在天天幼儿园门口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循声望去，灌木丛边，露出一只黑色的小猫。像是刚出生没多久的，身子也就拳头大小，再要细看，它却钻进灌木丛中去了。这两天上海大风降温，我不知道这只小野猫能够熬过去，好在，气温也快要回升了……

河蚌赌徒 2019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