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夜来风雨声

人生几何：夜来风雨声

周一起了个早，饭都没吃，去医院拿药。这样会迟到半个多小时，但并不会扣钱，因为单位对我采用的是综合工时制，也就是，每个月干满总小时数就好。有日子没坐公交，上面一如既往地拥挤，好在，我是在始发站上车，所以，拥挤也不过是我感慨的对象和文章的素材。以前上公交都是刷交通卡，刷完顺手放口袋里，颇是丢了几张，如今手机刷码，倒是不担心了。手机不太会丢，因为它几乎一直拿在手上，被眼睛盯着。这个VIVO手机已经用了快3年了，虽然它在1年前就开始变卡，但仍然能凑合用，也就没舍得换，毕竟买的时候，也是花了1800。1800多吗？好像也不多，但如果有人现在跑大街上去跪着，想凑足这个数目，估计得好几天。好吧，也未必，看地段，也看手段。嗯，别问我这段跟主题的关系，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篇文章有主题来着？

车上有个男孩儿，小学生模样，事实上，我最先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妈。准确地说，我是先听到了他妈的吼声。“这个地方需要开那么大的口子吗？”声音其实也不算特别大，只是刚好能够让隔了两排座位和过道的我，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听清楚而已，嗯，很清楚。这对母子也是有座位的，我不知道那个男孩是否也认为这是好事儿。如果不是有座位，或许他也就不用在公交车上剪纸，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承受母亲并不友好的言辞。孩子好像嘟囔了句什么，不过我没听清，好在，也不需要听清，她妈妈总有办法变相转述给我听：“你有办法，你是懒得动脑子！”这声就更大了，汽车随之来了个急刹，过道里并不是那么美的几位女士差点摔倒，而我的目光立刻看向那孩子的手，还好，剪刀上并没有血迹。我坚信那女人让孩子在车上动剪刀的做法是错的，但我并没有劝阻，我只是把它当成我文章的素材。

我是去医院配药的，治疗高血压的药。现在我每天早上都要吃1片玄宁和2粒缬沙坦，血压控制得挺好。医生说我要坚持服药，但他没告诉我“否则会如何”，我也没敢问，我猜可能会在某天爆掉。我到的挺早，也就是7点半吧，医生要到8点才到，但付费窗口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龙。随着队伍慢慢往前蹭，十来分钟后也就快轮到我了。突然听到收费的医生，好吧，也可能不是医生，只是个收费的，他大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但当然也不会让他再重复一次，只因为我要写文字，这理由很找抽。正在付费的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姐，陪着笑脸说：“对不起，我不认识字。”她笑得很卑微，不像是在反讽，好吧，也可能就是反讽，我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里面的那位哑然片刻，继续走流程。我心里挺难受的，为她那句“对不起”，她对不起谁了？或者，该是谁对不起她？我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从哪天开始，我看见五十来岁的女人，要喊大姐，而不是阿姨了——多么悲哀的事儿啊，而我却不舍得用一个感叹号。

取药回公司，然后忙活工作。我的工作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让中国人相信，中国人造的东西，也可以跟外国人一样好。好吧，其实挺难的，就连我们拿成天呼吁支持民族产业的老板，买车的时候都不考虑国产。“我觉得我家买那辆帝豪就挺好。”我不止劝过他一次，他还是买了奔驰。“品牌宣传这行也是越来越难做了，没办法，大家平时看那些大腕编剧和导演，专业演员，花几个亿打造的大片，都没几部觉得好看的，我呢？手头只有十万预算，凭着我这半吊子编剧水平，找一个三流公司，拍出来的东西，还得让这帮眼高于顶的人满意。”这话我是对叶子说的，果然，说完她对我立刻同情了许多。夫妻之间还是要多联络感情，让她明白你的难处，这样，她手里那个用了半年多的手机，才可能更早一点换给你。“我们老板这次说给我买个新手机的，嫌我手机太旧了。”我说：“我哪儿能要？”嗯，这个迂回建议方式，事实证明，是非典型失败案例。

“人这辈子活的是什么啊？我觉得我是个很悲观的人。”这微信来自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网友。“怎么了？哈哈，我也悲观，但已经活了半辈子了，离解脱胜利在望啊，该开心才是。”我如是回她。“我就是一边活着一边悲观，倒也没啥别的打算。”她解释道。“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总归还有，慢慢享受着熬着，日子也就到头了，就这么简单。运气好，没准用不了坚持几年，至于身后事，关死人屁事儿？想开点就是了。”我继续劝。嗯，然后，人家就不愿意跟我聊了，可能，她还没我这么悲观。我是一个悲观到苦中作乐的人，因为我固执地认为，如果自己再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这世界就真太不好玩了。等天天长大成人，等陪叶子把想玩的地方都玩过，等到岳父母百年之后，等我吃够了饺子和猪头肉，我对这个世界，一点儿都不会留恋。

昨晚上从健身房回到家，外面的雨突然就变大了，敲打在窗上噼啪作响。躺在床上，依稀听到楼上有吵架的声音。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都住12楼了，还有啥好吵的？”早上起床，忽悠着天天自己穿好衣裳，嗯，还是离不开我的辅助。好在，他基本可以自己刷牙洗脸了。然后是吃粥，把粥碗放到他面前，再给他摆个地球仪，他基本就能自己吃饱了。“给太平洋吃一口，这个洋大，要吃一大口。”“非洲也要吃一大口，那里的小朋友很穷，没吃过鸡肉。”“大洋洲也要吃一大口，对了，那里有考拉，就是我刚给你那个。”我想，最多再有几天，他顺便就把七大洲四大洋给记熟了。我想等他吃完饭，送他去幼儿园的，事实上我顺路。路上，我可以给他讲昨晚上的雨，一起背诵“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不过，我很快被岳母给赶走了，她觉得她去送更好。


河蚌赌徒 2019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