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芽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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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
再过几日 ,椿芽应该可以吃了。
在我的生活经验中,椿芽很香,不仅仅是闻着香,吃起来更香。鲜椿芽的吃法相对多一点,可以凉拌,可以炒蛋。小时候,这两道菜成本不高,是家里饭桌上的美味。香椿可以吃的时侯,莴笋也熟了。我们家的墙角放着一根长而细的竹竿,除了用来晾晒粮食时驱赶鸟雀,就是用来敲椿芽了。香椿树树干高,椿芽偏偏又大多长在最高处。椿芽似乎也是高傲的,甚至是不平的,生命刚开始,就有人类惦记着。于是,他迎着春风弱弱的又略显鄙夷地俯视着那些拿着竹竿在树下打转的人。当然,这是现在我想的,明显想多了。实际上,很简单 ,母亲看我和哥哥在树下仰起头,蹦跳得再高也够不着椿芽,着急了,伸手抢过竹竿,嘴里说了句,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稍稍垫起脚竹竿对准椿芽一用力,嫩嫩的椿芽就轻飘飘地落下来。一股浓烈的沁人心脾的味道从断裂处扑鼻而来。母亲微笑着看我们兄妹欢欣着跑去捡椿芽 ,吩咐一声,谁去削一根莴笋来 。
哦,她要做椿芽凉拌莴笋丝了。
年轻时候的母亲脾气不太好,家里事多,她没有更多的耐心和她的三个子女细声细语地说话,看见我和哥哥们没有理她自顾着玩,高声吼,你们还吃不吃饭。我们就做鸟兽散了。最听话的永远是大哥,去菜园子扯莴笋洗莴笋削莴笋都是他一条龙做到底;二哥跑去玩了,我现在也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估计也玩去了。
椿芽长在树上,很干净 ,母亲在清水里轻微地荡了几下,再放在滚烫的开水里翻一个身,捞起来晾在筲箕里,趁着冷却时,把削了皮的莴笋切成细丝,再把椿芽切得细细的,一起放在盘子里。八十年代初,农村里的饭桌上很单一,只有每一个春天,万物萌动的时侯,饭桌上才会有了色彩。就比如母亲的凉拌椿芽,淡青色的莴笋丝,浅褐色的香椿末,淋几勺红艳艳的油泼辣椒,再撒上一把切碎的葱绿葱花,三两瓣白玉一样的大蒜拍细的蒜米,几筷子一搅拌,椿芽的香味越发的浓烈,让人忍不住地咽口水 食欲大增。哪怕是现在想起来,也不觉得喉咙滚动了几下。
母亲也会用椿芽给我们改善伙食,鸡蛋虽说大多时候会拿到集市上卖了贴补家用,但是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吃椿芽也不过小一个月的时间,鸡蛋炒椿芽就显得尤其珍稀了。这一次的椿芽不需要过水,洗干净切细,放在碗里 ,一个或者两个最多三个鸡蛋,再多一个就显得奢侈了。母亲敲破鸡蛋的姿势很潇洒,她很慎重的一个一个拿起鸡蛋在碗沿上轻轻一磕,两手再一掰,蛋清蛋黄就滴到了碗中 ,母亲不会放过一点点蛋清,她会把掰开的蛋壳高高地举起 ,轻轻甩一甩,让蛋清尽可能地全部掉进碗里。
家里的公鸡母鸡们也很奇怪 ,他们会缺钙,母亲把空蛋壳扬手扔在院坝里,他们就咕咕咕地欢快地叫着去抢着啄食蛋壳了。
鸡蛋和椿芽混合在一起,母亲还是用筷子快速地搅拌,我站在一边 ,甚至能听见筷子敲在碗里清脆的声音。锅里的菜籽油早已经烧熟了 ,母亲把搅拌好的鸡蛋和椿芽倒在锅里,只听磁的一声,母亲几锅铲子一翻炒,就可以盛盘了。不能炒得太久了 ,不然椿芽的清香味就没有了。那时候 ,母鸡们还没有吃饲料 ,他们从早到晚都在地里转悠低头寻觅各类小虫子吃,他们下的鸡蛋炒出来也就格外香了,颜色是黄澄澄的,既好看又好吃。
说了这么多,我想,可能我在想念着什么。又是一年春来到,田野里的荠菜蒲公英野葱都熟了,老家院子前后的香椿树上的椿芽也熟了,电话里对母亲说,想吃她的椿芽拌莴笋和鸡蛋炒椿芽了。母亲说,现在椿芽放在冰箱的急冻箱,一年四季都可以吃,想吃就吃。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冰箱的椿芽哪里是田野里的椿芽,超市里鸡蛋也不再是老屋后鸡窝里的鸡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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