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迪拜，一个人的孤单

人生几何：迪拜，一个人的孤单

妇女节那天的日记，我说不知道给叶子买点什么，只是买了两朵玫瑰一枝百合。“银行卡一直都在她那儿，我倒是有信用卡，可便宜的小物件她瞧不上，贵的吧，不事先请示，买不到合她心意的，她不会开心；可事先请示呢？她又会说，不用，我自己买就行。”大意如此吧。论坛有位女士看了安慰我说：“你工资卡上交，对女生来说，其实每一天都是自己的节日了。”我回她：“得了，不信你们。上交之后，你们就会把那钱看成是你们自己的了，要求会更高。不上交吧，逢年过节，多给你们花钱你们就开心了。上交了，就只好挖空心思想别的办法逗你们开心。不然，没多久又会开始抱怨，这日子真没劲，一点都不浪漫，不用心。”人家是讲理的，认可这话，然后反省去了。其实，这话不只是对女人，人性如此。区别只是，有些人的贪婪是得寸进尺，有些人进好几尺甚至进丈。


那晚上我带着花平时两倍的钱买回的三枝花回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好在，这次饭菜倒是在桌上。叶子和岳母带着天天去学轮滑了，我一个人吃饭，陪伴我的是家常豆腐、炒青菜、红烧鸡块和鸡汤。吃饱喝足，把花的叶子洗净，分别在客厅和厨房的花瓶里插好。想着先去理个发，然后去健身房洗澡，但小区理发铺那儿，已经有四个人排队了。二月二这个好兆头，谁都不想错过，有趣的是，科技越发达，我们反而越是发现好运气的重要。不等了，先去洗澡，嗯，不好意思说是健身，我一周也就运动个两三回罢了。等回来再看，排队理发的就只剩两个了，当然，我在排队时后面陆续又来过几拨，男女都有，还有带着孩子来的。老板娘很厚道，生意这么好，也没趁机涨价，还是洗剪吹二十。做生意也不容易，就在我去健身房的路上，这个双节的雨夜里，还有人冒雨在发传单：“老板，看一下，如海超市活动。”


周六一整天，岳母去医院看望再次住院的大姨，而我就跟天天和叶子腻在一起。10点半的轮滑课，天天表现近乎完美，我在边上给他加油助威，叶子在手机上挑午餐的优惠券。最终，我们去和府捞面来了两碗面，叶子开心地说：“有优惠，省十元呢。”她还在商场的另一家餐厅点了份外卖盒饭，同在四楼，从下单到拿到花了半个小时。“吃面条”是天天要求的，他执意不听劝阻，事实上他早餐就是吃的面条。结果就是，中午的面条，他吃得并不开心，反而抢着吃了我的半盒盒饭。面馆里人满为患，面条上得特别慢，天天倒也没吵，他安静地在看一本《上下五千年》：“爸爸，我要默读哦。”好吧，他根本沉默不了多久，就问我：“爸爸，为什么只写到1190年？”我回他：“后面还有很多本啊，就像你的课本，有上册和下册。”吃饭的时候，他过一会儿就问叶子：“妈妈，我们去星巴克吧？”“星巴克有什么啊？”我问他。“有冰淇淋，抹茶和咖啡。”他开心地说。


其实，他没去过星巴克，或者说，他这一两年没去过星巴克。很小的时候倒是带他去过，但是他应该不记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想去，问他，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午饭后过去坐下，叶子点了一大杯“星冰乐”，天天喝得满脸幸福。“我长大了，要天天喝星冰乐。”他仰着小脸看着我们说。“好吧，那你要努力赚钱哦。”叶子笑着鼓励他，并转头冲我感慨：“他出来这一天，就花不少，那些一个月赚五千块的，日子怎么过？”我说：“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幸福吧。当然，钱多了可选的余地大些。在那些有钱人眼里，我们这种背着房贷省吃俭用的工薪阶层怎么过，也是个问题。”我是在大学毕业后，才第一次用上抽水马桶，第一次用上了沐浴露，那都是在重庆，在我同宿舍老六的家里。那时我接到《电脑报》的面试通知，在那个山城，工作了短短几个月，职位是策划编辑。如今回想起来，记忆早已模糊，只记得办公室在长江和嘉陵江交汇的地方，还有晚上我偶尔去上清寺那边的立交桥，听一个街头艺人拉胡琴，嗯，没给过他钱，一次都没。


下午那节轮滑课结束，带天天回家洗澡，叶子哄他睡觉，我动手包饺子。先包了19个白菜猪肉的，又包了两大盘韭菜猪肉的。完事儿，烧鸡汤，炒韭黄，并为不吃饺子的岳母把米饭焖上。中午没吃好的天天，晚上吃了五个大饺子，又吃了半碗饭。“饺子好好吃哦。”他跟我说，但我没给他多吃，岳母说吃太多不好消化。晚饭后，照例是我收拾，让往返医院的岳母休息，叶子则是陪天天在写字。“你把这一页写完，才可以看电视。”叶子说。“为什么要写一页啊？”天天很委屈，他把椅子往后一挪：“我再也不看电视了吧。”叶子不搭理他，跑到房间里去了，天天慌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赶紧放下手里的抹布，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说：“天天难过了对吗？天天不想妈妈生气是不是？”天天带着哭腔问我：“妈妈为什么生气啊？”我亲亲他的额头，笑着说：“如果天天想去星巴克，妈妈说我们为什么要去星巴克啊？我们不去星巴克了吧，天天会生气吗？”他点头。我又说：“爸爸妈妈爱天天，所以天天的要求，我们会努力帮天天忙。那妈妈的要求，天天会努力吗？”他听了，开始认真写，过会写完了，我跟他说：“你去给妈妈看看，你写得好不好？”他拿着跑进卧室，果然，母子和好了。


好吧，到底是为谁学的，这个事儿不着急掰扯清楚，就如我现在努力工作，又到底是为了谁呢？学习结束，我跟天天在沙发上看探探猫的动画片，跟他说我明天要去迪拜的事儿。“爸爸去迪拜，要多给我打电话啊。”他说。“好啊，那为什么要多给天天打电话啊？”我问他。他说：“因为爸爸一个人在那儿，很孤单。”嗯，这是那晚上他第一句让我差点流泪的话。我跑进房间跟叶子说了，她淡淡哼了一声表示知道。我回来，跟天天说起来要给他买的礼物，椰枣还有骆驼奶巧克力。“骆驼也有奶啊？”他惊讶地问我。“当然啊，你以为只有牛奶啊？羊和骆驼也有奶的啊。”我额头顶着他的额头说：“那爸爸给你买骆驼奶巧克力，How do you feel?”这是他下周要学的英语对话，我刚教过他，他流利地说：“I feel happy。”我又问：“那爸爸去迪拜，How do you feel？”他想了想说：“I feel scared.”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以为他弄混了scared和excited的意思，就又问了一遍，然后，他确认了。


我把他抱在怀里，笑着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爸爸去迪拜，你为什么害怕？天天不害怕，妈妈和奶奶会保护你的啊。”说完我亲了亲他。他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说：“爸爸，我爱你。”我说：“爸爸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的，我们打多久电话呢？”他说：“打一个小时电话。”“十分钟好不好？”我笑着说：“一个小时，那是上轮滑课啦。”他开心起来，笑着喊：“打一个轮滑课的电话。”


河蚌赌徒 2019年3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