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左岸】寻找

穿过去，就是绿洲。

我是衔着梨花来的。不是桃花。梨花是白的，童年的白，干净的心质，纤尘不染。

尚记得童年的那颗梨树和梨树上的洁如云絮的花朵。尚记得李商隐的一句诗：“红袖织凌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在一个适当的距离站定。深吸一口气。不能确定，绿洲上可以种植花草，可以生长麦苗。可以种植幸福吗？永恒的幸福？

永恒，已经离我们好遥远，离这个世界好遥远。
幸福，也躲在高高的摩天轮上，以俯瞰的姿势与我们对峙。

曾经是有过幸福的吧？当年华退至单纯无邪，还原至童年某个枕着簟席数星星的夜晚。还有跳着皮筋唱着“一、二、三、四、五、六、七、马兰开花二十一”童谣小曲的岁月，或者，和清晨的阳光一起踩着碎步穿行于旧街小巷的周杰伦《东风破》里唱着的年华，还有，少年的黄昏，和一个人在玉兰花树下牵手的时光。

没想过要抵达怎样的高度。比如诗经里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有些高度，我宁愿将它高高的擎起，擎成生命中不朽的璀璨星光。只是遥望，不去碰触。距离成就永恒。真理。

只想要梨花一样的白。元人吴镇小令云：“雪岭松边路，月寒湖上村。缥缈梨花入梦云。”让某段时光的渴望，成夜夜睡梦中唇边的微笑。

你对我说：“你是一朵梨花，洁白得让我心疼，我真怕伤了你，哪怕一点点，我舍不得伤你。”仿佛很多年前的一个人握着我纤瘦的手，满眼怜爱。

哽咽了一下。我懂。怕和舍不得，“噼啪”一声，在心中开了一朵小雨花，被远年的沉香，蜡染成深蓝。我相信你，因为我相信我自己。这句话，也曾在我心里，辗转了无数遍，只不过，换了人称代词。

我懂你所有的路程。沙漠高原的荒寒，雪山隘口的孤独，天空与云海的高远。我只是不问，不说，不去探究。那是我永远也走不进的过去。

有些远年的沧海与桑田，是陈酿，要独自窖藏独自品。

是贪恋尘世中的那一点点温暖吗？或者，是想要一个短暂的依靠？给自己倒一杯热茶，让袅娜的水雾，在碎花的窗帘内，浮动流年暗香。低首静坐。我一直那么坚强，不是吗？远远地离开旧日城垣，在一个合适的位置，沐浴着自己的阳光，和任何人，站成不惊不扰。涵容沉静而安详。所以，我要的，不是那一点点的温暖或者一个短暂的依靠。我独且贪，想要唯一，想要一辈子。

与那个眼神有关吗？回眸的深邃。还是，与那些字有关？或者，只是平日话语里不经意的一个语气词。或者，那声再平普不过的呼唤？那声呼唤，曾在少年的风中，开成自由飞翔的蒲公英，加了许多助词。比如：傻，比如：笨。比如：丑。还或者，什么都不是。

只是想贴近。贴近老屋。贴近你。没有理由。童年里某些臆想中的场景，在相遇的那刻，蓦然清晰，如花，无声绽放，在回望里铺展一路野蔷薇的洁白。

祈愿光阴在老纺织机的嗡音里停滞不前。穿一双家编的草鞋，行走童年开满油菜花的田畴间，你在前，我在后。你的手牵着我的手，我的手牵着风筝。

时光在身后冷笑：白日梦。

白日梦，我记得有一辑《白日梦》的钢琴曲。里面有一首曲《Walking With You》（与你同行）。歌曲的简介尤其动人：“欢跃在林间的小鹿。来吧来吧小白兔与乌龟赛跑，让小熊来当裁判。生命化做了一场无止尽的追逐，你追逐我，我追逐喜悦。是追逐也好，躲避也罢，被追的，被寻找的，总是希望被追逐到，被寻找到的。不然这林间的日光，欢笑，鸟鸣，花香，还有何意义？所以，亲爱的，无论我躲在了哪个角落，你都一定要一定要找到我。不然夕阳落山之后，那冷冷长长的回家的路，你让我一个人如何承担？”

所以，我总想：世上，不管是寻找还是被寻找，请一定要找到。如果找到，请一定珍惜。即便它是白日梦，总有梦让我们追逐和寻找。那些前世命定的爱与被爱。任何一种爱。不要放弃。

专辑的最后一曲为：《Les larmes De Joie》，喜悦的眼泪。里面有一句话说：“惟有落泪的时刻，才能清晰的感知自己心底的柔软。”而听你说那句话的瞬间，分明的雨声清凌，一声一韵地打在旧日的瓦檐，清清脆脆。有一个声音微弱地祈求：收留我吧。别让沧海桑田之后的远年，再流离失所。

你的掌心是绿洲。青草茵茵。繁花荼靡。

然，在这中间，千壑林立，沼泽隐秘地遍布。也许，还有人群的陷阱和欲望的深渊。没有谁，能脱离这个世界的周遭而存在。

我的脚，在原地站定。想寻找一个最合适的立足点，牵牛花的晨昏，在这个立足点画地为牢。我的目光，和夕阳一起落进远岫的背面。

走还是不走？能不能走？要怎样走？

山一程水一程，夜深千盏灯。我的灯，就在古镇小街的那扇窗前。微微斑驳的窗棂，尘埃在静阳的抚慰下安宁。有蝉鸣在窗前的阔叶间，不依不饶地呼唤着童年的夏天。

我想好好走这一程。从青丝走到白发。

我想让时光的箜音，铺陈一幅中国水墨，大而宣白的纸上，几尾游鱼就是整个海洋。安宁的时光里，相视一笑，就是一生的诺言。

你知道吗？爱有很多种。我想让世间所有的爱，都能越过千山沟壑的阻隔和流言蜚语的隐秘沼泽，抵达一片能种植永恒幸福的绿洲，有一个完美的归属。就像《白日梦》的主题，以眼泪开场，以喜悦结局。让生命中彼此心音的和弦，有一个完整而美丽的聆听。

晰子 随笔小字。
ps:有两位朋友说：最喜读我小情小性的字。且帖来一乐。大家尽管批，哪怕，批得体无完肤，我亦喜你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