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情歌【十一】
2021-12-23叙事散文宋长征
四十三 傻冬瓜村外的小沟旁长了一株傻冬瓜,没人管。冬瓜苗的时候,边上的南瓜秧已经开了花,长长的蔓,肆意扩张地盘。南瓜秧开了好多花儿,粉粉黄黄,招蜂引蝶,围绕着一片金色的光芒,款款飞翔。有人说,这真是一株能干的南瓜,不信,将来肯定会结很多大南……
四十三 傻冬瓜
村外的小沟旁长了一株傻冬瓜,没人管。
冬瓜苗的时候,边上的南瓜秧已经开了花,长长的蔓,肆意扩张地盘。南瓜秧开了好多花儿,粉粉黄黄,招蜂引蝶,围绕着一片金色的光芒,款款飞翔。
有人说,这真是一株能干的南瓜,不信,将来肯定会结很多大南瓜。鸟儿听了都点头。
有人说,你看呢,南瓜叶子底下长了一株傻冬瓜,病病怏怏,不如趁早去了,省的长在路旁碍眼。
幸运的是,言说者懒得连动一下锄头的心思也没有。往往人们认定的事情,就会以为将来肯定是自己想像的样子。
南瓜的枝蔓长的太长啦,以至于爬上附近的草垛、近旁的树;单等座妞时,南瓜已经心力交瘁的样子,没有半丝力气。
唉,那些曾经喧喧闹闹的花儿,大部分都是谎花。有时候植物也像人,嘴里说着,自信满满,单等付诸实施时才发现,太多的时间都被用来做了铺垫。眼看离成功还有一揸远,却早已丧失了信心。
秋风吹来过,田野上一片荒芜。一群大雁往南飞,去另一个国度寻找食物。麻雀最是恋家的孩子,抬头望,天高云淡,再遥远的旅途也赶不上从现实抵达心灵家园的长度。
那株傻冬瓜,只生两条蔓,一条向东,一条向南,像时间的指针。指针上开了两朵花,洁白的花朵,既不招蜂引蝶,也无芬芳的气息。立秋座上的瓜妞,已长成小儿的屁股一般大。
好吧,静静的田野,再无喧嚣。奔忙的人们,也懒得到田野上瞧瞧。
两个傻傻的冬瓜兄弟不寂寞。夜晚,有秋虫的滴哩陪伴,白天刮过清爽的风。此时,天高地远,风轻云淡,冬瓜,坐化成禅。
秋霜的来临,并没有让冬瓜兄弟唉声叹气。过路的人们,终有一天,发现叶子败落之后的两个大冬瓜,凝视了很久。
一个人,两个人,很多人走过冬瓜面前,默默无语。转眼,已是冬天。 四十四 粗瓷碗里游泳的鱼儿
青碧的榆树叶儿,像一条快乐的鱼儿,在粗瓷碗里游动。碗,是粗瓷大碗,母亲用破布旧棉絮从赶脚的小贩手里换来的。碗上有道蓝蓝的箍,贫瘠的岁月也能装下一片蔚蓝的天。
榆树钱儿都落了,嫩生生的榆树叶儿刚刚露头。等几天吧,再等几天,在春风里游泳的榆树叶儿再长大一点。这样,就能吃上一顿像样的榆叶饭了。青黄不接,原来不懂得它的含义,只当是冬季凛寒的那段时光。后来才知道,一整个春天缸里的粮食早已见底,不得不去田野上挖野菜,不得不在树上打主意。杨树狗儿,榆树钱儿都落了,理所当然,余下的光阴只能用青嫩的树叶来填补。
榆树叶儿,用筷子很难捉住,用嘴直接对着粗瓷碗吸溜,难免会烫人的舌头。母亲还在一边笑,谁让你馋得像只猫。嚼在嘴里的榆树叶儿,粘粘滑滑,有些青涩的滋味。若是有时间的话,一片榆树叶儿含在嘴里,仍然像一条滑溜溜的鱼儿。在嘴巴里翻了一个花儿,顺着嗓子眼,飞流直下。
榆树叶儿老了,槐树叶儿。其实,很多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鲜嫩如百合的槐花上。而我却觉得槐花实在太嫩,没有嚼头。特意嘱托三姐,做饭时多放两把槐树叶儿吧。槐树叶儿在粗瓷碗里不像榆树叶儿,特老实;像乡间不谙世事的小妮,怯生生看你的眼神。喜欢将几片槐树叶儿叠加在一起,口感有些像啃鸡腿。不过,槐树叶儿可没鸡腿香,青青的,清清的,轻轻的。只能眯上眼,才能想起自己也变成了一片槐树叶儿,高高地飘在乡村的枝丫间。
榆树槐树的叶子都老了。花椒树像一个脚步蹒跚的老头儿,总是来得很晚。这时候,麦子已经黄梢儿,柳絮已经漫天飞舞。一行花椒树,是一丛青绿的篱笆。挡住鸡,挡住鸭,挡住谁家一只想钻进去偷食的大黄狗,被花椒树的老刺扎得赶紧缩回脖子。
掐一把花椒叶,要小心翼翼。顶上的芽尖又青又嫩,最适合凉拌。用开水一焯,绿变得更绿,滋味变得更鲜,用蒜泥几滴小磨香油盐巴一拌,清爽爽的赛神仙。可是花椒叶子咋一点也不麻呢,像是一个风风火火的人,此时年纪尙小,还没显露麻辣率真的脾气。
一整个春天,就这样过去了,鱼儿在春风里游来游去
四十五 那么多的狗尾草
那么多的狗尾草,长在一片野地里。野地不算大,但常常看见椭圆形的兔子屎。不用说,有狗尾草的野地也是野兔的家园。
很多人喜欢在小河滩上放羊,我也是。但自从发现这片生长狗尾草的野地,就常常把羊群赶到这里。野生的蓖麻,长在野地周围,像一道天然屏障。隔着这道绿色的屏障,我看不见别人,别人也别想看见我的蛛丝马迹。
那么多的狗尾草,层层叠叠,绵延不尽。不过因为我的到来,却拆散了兔子一家人。那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午后,夕阳懒懒地斜挂在玫红色的穹顶。我像一只癫狂的小狗,在野地上舞动树枝,乱冲乱撞,嘴里,还扭扭捏捏唱着牧羊曲。野兔发现我时,竟然没有匆忙逃走。好奇地在草丛中站立,竖着两只招风的耳朵。前面的两只爪子像是在作揖,捧在胸前。我怎么能揣测到一只野兔的心意呢——依旧得意忘形地扑了上去。当然,那只野兔母亲开始飞快地逃离,直到消逝在野蓖麻的丛林。还懊丧地回了一下头。
两只孤苦伶仃的小野兔,留在了野地。
狗尾草只开狗尾巴花,无香也无色。就像千万条在风中摇晃的狗尾巴,你却找不到它的耳朵和眼睛。当然,世上有很多事情你无法想象。正如一只羊接替了野兔母亲,这让我大吃一惊。
蠕动,在野地上蠕动着两只可爱的小生命,有些费劲地含住养母青山羊的奶头。慈祥的青山羊,一动不动。不知那只胆小的野兔母亲有没有来过,在某个长夜来临之后,悄悄来到狗尾草丛生的野地。它在诉说作为一个母亲的哀恸,它只能在阒静无人的月光下,仔细地端详一双如花的儿女。它说它要走,一转身泪珠落满了草丛,露珠里闪烁着谁童年的晶莹?
后来的后来,你知道。当两只野兔已经长大,早已追随自己的母亲去流浪天涯。那只落寞的青山羊,在夕阳下伫立良久,我也已经在晨风暮雨中长大。
野地上长着狗尾草,狗尾草丛中诞生了一个又一个弱小的生命。感慨,忧伤,或者失落,统统无用。野地上吹过一场又一场轻轻的风,或许,只有风懂。
[ 本帖最后由 宋长征 于 2011-10-13 21: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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