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里的一个提示音
2020-09-17抒情散文风又奈何
青葱岁月里的一个提示音在沂蒙红色影视基地的一间狭小的石屋内竟然见到了久违了的风箱,那种欣喜之情犹如在旅游途中突然遇见了我失散多年的老友,激动到竟不自觉地有些语无伦次了。记忆的洪流一旦被打开一个缺口,想刹都刹不住,关于风箱的点点滴滴犹如天女随
青葱岁月里的一个提示音
在沂蒙红色影视基地的一间狭小的石屋内竟然见到了久违了的风箱,那种欣喜之情犹如在旅游途中突然遇见了我失散多年的老友,激动到竟不自觉地有些语无伦次了。记忆的洪流一旦被打开一个缺口,想刹都刹不住,关于风箱的点点滴滴犹如天女随手洒落的花瓣,徐徐图图地在眼前飘散,散发出阵阵幽香。
灶是土灶,土到如今都能散发出古董的味道,里面由青砖砌成,砖缝里抹着黄泥,一般都是两锅同时支起,这样整个灶台不但四四方方还特显端庄大气,跟国人极爱红木家具的审美极相匹配。灶台的后面靠墙,有长长的类似蝎子尾巴的烟筒,也由青砖砌成,久用的灶台早已失去原本的真面目,被烟熏火燎到像个脸上抹灰的农妇。灶台的前面上下各有两个洞,上面的用来填草、填炭,用来烧火,不烧的时候还有个铁板堵着,防止余火外溢引燃锅屋里的草木和整个屋子;下面的用来接灰,细粉一样的草木灰柔软的像棉花,里面常常插满未燃尽的木头、树枝、火叉子、拨火棍等等,还常有水泼过的痕迹,有时候,在四个洞中间还有一个比拳头还小的洞,里面是用来放火柴盒的。锅都是锈迹斑斑的铁锅,底下的锅垢都能壮上二亩地,但这样的锅炒出来的菜分外香,大概要归功于一半给风箱吧!作为升火的辅助工具的风箱当仁不让地躺在灶台的左边。
风箱的构造并不复杂,类似于物理学中的压缩汽缸的活塞运动,只不过这个活塞运动是横着做的,目的不是产生动能,而是把外面富含氧气的空气吹进锅底,来增加火焰的温度。因而必须有通道既与外界相连好让风箱呼吸,又有通道与锅底相连,好把空气鼓进去。风箱的整体就是个木质的盒子,俗称风匣,由箱体、堵风板、推拉杆、风舌与出风嘴等部件套装组合而成,最喜欢风箱拉动时的呱嗒呱嗒响的风舌了,犹如蟒蛇吐信、铲除卷虫般的可爱,非常好玩,常常要忍不住伸进手指去拨弄一番,母亲总怕我们受伤,手指被吸进去,因而屡次严厉禁止!
风箱在我十岁之前极度受宠,每天都在我的饭菜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对它的感激和喜爱之情也泛泛而生。母亲喜欢自己做豆腐,烧一锅白花花的豆浆,初时风箱被拉的山响,第一遍是需要猛火攻开,直烧的热浪翻滚、云蒸雾罩地看不清人的脸;接着要和风细雨的再慢慢熬煮。当母亲把屉子安在大锅上,把浆水装进白布口袋一遍遍过滤的时候,风箱就成了我们姊妹手中的玩意儿,大家争先恐后地你拉一阵,我拉一阵,急急徐徐地没个正点,不是把火吹的太旺,就是把火给吹灭了,很快就会被母亲给赶走,始知拉个风箱也算个技术活,做个上等豆腐更是个技术活,别看原料制法一样,做出来的橙色和香气却有很大的差别,主要在火候的掌握上,就像《舌尖上的中国》拍的那些精美绝伦、令人馋涎欲滴眼花缭乱的美食一样,哪一样不讲究个火候?说白了,母亲做的豆腐格外香的主因就是会掌握火候,风箱自然成了一等功臣。
农人不偷懒,一向起得早,常常我尚在睡梦中就被风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惊醒,不用睁开眼睛,只需出溜出溜鼻子,仔细嗅嗅,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满了饭菜的清香,不用去亲自查看就能辩明白:这是方瓜汤的清香,那是豆汁的浓香、这是面酱的甜香、那是鲫鱼汤的鲜香……,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跟姊妹们一起拿起杯盘敲得叮当响,一遍一遍在那里喊:“开饭喽,开饭喽!”那时的母亲尚年轻,穿着碎花的的确良或者是人造棉的花褂子、梳着长长的麻花辫,在我们的眼里还是世界上最美的美人儿,一面嘴角微微上翘着笑骂:小兔崽子,就知道吃!一面加大风箱的抽动力度,那炭火儿就伸出长长的火苗,甚至窜出炉膛儿来,经常把不安份的小弟凑在灶前的那一缕胎发给激流掉,在不经意间就会闻到一股蛋白烤焦的味道,特香,母亲就会在生气中把小弟抱远扔掉,而小弟总会像黏黏胶一样地缠住母亲,母亲拉风箱,他也拉,母亲添碳他也忙着添,只有在这时候,母亲才会喊大一点的姐姐和我前来帮忙拉风箱,自己好腾出空儿来把弟弟哄走。
一直最怕烟熏火燎的我平常不大愿意进锅屋,独独对拉风箱情有独钟,帮母亲拉风箱成为我爱上家务的唯一理由,每一次用力都能给火苗助威,看着锅里的豆浆呜呜地冒白气、或者看着锅里的绿豆汤不停地翻滚的时候,就会对风箱充满好奇:为什么风一吹进去,火苗就大了呢,这方型的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呢?总是想拆开来看看,但风箱一直是母亲的宝贝,不允许我们乱鼓捣,还在我们拉风箱的时候不停地提醒我们别挤着手。有一次,姐姐把风箱当作了藏东西的好去处,结果造成风箱拉不动了,还因此被母亲骂,至今仍记忆犹新。
时光如流水般漫过了灶台,风箱就如渐行渐远的货郎的脚步声、补锅匠的吆喝声,电报和传呼机一样,在完成它固有的历史使命之后就被永远的搁置了,岁月的风尘涤荡过它的忧伤、也见证过它的辉煌。有些东西注定来了又去,就像春夏秋冬的四季,就像人的单程旅行。在电磁炉、煤气灶逐渐取代了土灶台之后,风箱就注定要永远地在时光里蒙尘了,即使如今仍有人还在用着土灶台的人家也没人再用那有些笨拙的风箱了,而我,却在一次偶遇中越来越怀念那有风箱在灶台上呼哧呼哧唱歌的日子了,那是我迄今所听到的最温馨的乐音之一。那不过是我青葱岁月里的一个提示音,顺着它的歌声我在缅怀我成长的足印,我在感恩那些陪我能够简单快乐长大的寻常物件,就像那日日必须相见的碗筷、勺子、桌椅条凳一样,熟悉到在心底里掀不起微澜,但那最初的激情早已化为了足以滋养一生的亲情,在记忆里足够温暖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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