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徘徊在荒原上

心徘徊在荒原上
武志强

　　我的心，它徘徊在荒原上。夜是这样的静，耳朵里清晰的听见墙上的挂钟的秒针，在一下一下的走着，敲着我这颗失眠的心，又像是针，一下一下的刺着我。这是多么寂静而荒凉的夜啊。我在精神的极度孤单里挣扎，内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然而我无法阻挡时间的流逝，时间流逝在荒原上，这是多么荒凉的夜晚啊。
　　想找一个人诉说，我竟找不见，因为所有的人都睡着了，只有我还醒着。然而我能把我的心安放在哪里呢？这颗孤独、自卑，充满恐惧的心。我在黑夜里，唤着爹，唤着妈，希望他们能听见，希望他们能给予我力量，唉，其实他们并没有给过我力量，只是让我更深的沉沦，我在一个深渊里，我就要出不来了。在那时刻，我真的担心自己神经了，成为白天别人眼里的一个疯子。多么可怕啊，多么凄惨啊。就是此刻，在敲这篇文章时，我内心的凄惨和可怕仍在。一个人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得拯救是多么难啊。这个时候身边最好有一个能理解你，能亲爱你的人，不幸的是我没有，我没有一个可以在此时诉说的朋友，我在这个黑夜沉沉的城市里活的是多么孤独啊。我意识到这是一场心灵的灾难。如果我走不出去，我就可能完了。
　　我拉开灯，看着白的墙壁，没有呼吸，死了一般的墙壁，它是那么坚硬，那么无情。我又拉灭灯，我的周围和眼前都是黑暗，真黑啊，真静啊，就跟死了一般的荒漠。耳朵里只有墙上的秒针声响，那么清晰，那么坚定有力。我无法阻止白天的到来，我只能把自己苦苦的浸泡在黑暗里，自我挣扎着。多么难受，多么苦痛，又多么绝望。在这墨似的黑夜里，我深知自己无法阻挡时间的流逝，但在我的内心里，我又多么希望时间就此打住，不再流逝，我希望永远都是这样的黑夜，因为我更恐惧白天的到来。我的心是多么虚弱啊，我害怕面对白天的现实。
　　为了摆脱内心的苦境，我开始回忆，开始在记忆里搜索，我希望获得一些过去有过的温情的东西，有助于减轻我现时的苦痛和孤单。我想起一个雨夜，我在一个山区小站停留，独自躺在候车室的木条椅上，那时我的心也是凄凉而孤独的，多少年来，我的这颗心就像是丢了家似的，没有依靠，独自在凄风苦雨里漂泊，一直都看不到岸。那时我听着外面的雨声，山区的雨夜冷啊，我裹紧身上的单薄的衣衫，闭上眼，我是想到了遥远的母亲，她生下了我，把我养大，我轻轻的唤着母亲，希望她能听见，希望她在此时的梦里能见到我，看见我躺在一把冰凉的木条椅上，过来为我盖一件衣服。今天的夜里，一点一滴的时间里，我也想起母亲，只是太遥远了，那荒漠一般的心底里竟搜索不到一点湿润和温情。有多少母爱是我在幻觉中产生的啊，我希望有，事实上没有。何况母亲也老了，她哪还有力量顾及到我呢。我是不孝的儿子啊，由于自身无力，无能，自己都顾不了自己，给予母亲的又是多么有限。
　　夜正长，但在时间的流逝中，也在一点一滴的缩短，我看着时间流走了，我听着时间流走了。我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开灯，灭灯，在一个夜晚里煎熬、失眠。现实既然不可改变，我只能在回忆里逃避，我想起那些因为不了解我而爱过我的女人，我又想起那些因为了解我而纷纷离我而去的女人，她们是正确的，她们离开我是对的，因为我没有能力使她们幸福，不能使她们依靠，我只会使他们没有安全感。因为我虽然是个男人，但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啊，我是这么自卑，胆小，怕事，我没有一点抗争的力，我是一个生活中失去了抵抗力的人，我所感到的只是生活的恐惧和这种恐惧带来的不幸。我常常表现的是这样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啊，怎么能让人看得起呢。
　　但是在今夜，我必须得自救，否则我就完了，我想起前天看电视，一个在公园里上吊死去的人，他穿着蓝衣服，吊在一棵树上，就那样死了，记者的镜头对着他。生命有时是会多么脆弱啊，就那么一念之差，就那么一下子，或跳河或跳楼，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消失了。只是世界还在，那样一个生存法则严酷的世界还在，不由你改变，而你的消失也丝毫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热闹和喧嚣。而人是害怕寂寞和冷清才不想去另一个世界的吧，但是为什么一些优秀的诗人、画家也都选择了自杀呢，看来那是自我精神挣扎终于失败的结果。不想了，世界有太多这样的软弱和不幸，我从来不把自杀看着勇气的表现，那是生活的勇气彻底丧失的结果。
　　哦，我这样睁着眼睛，对着黑夜里的一堵墙壁，我终于想起来了，是在一个二十年前小县城的街头，我遇见了一个我心爱的姑娘，她叫着我的名字，以热切的目光看着我，是我最后抛弃了她，不是我不爱，是我没能力去爱她，在我身上，缺乏一种爱的能力。她现在生活的很幸福，她是别人的贤妻良母，丈夫无论哪方面都比我强多了，我终于没有耽误她可贵的青春，她终于因为离开我而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我在这样一个因为恐惧而失眠的夜晚胡思乱想，我害怕自己疯了，就像那个疯子走在街上，遭小孩吐唾沫，扔石子，我害怕自己是那样子，我的害怕有道理，一个人的承受的精神压力有限，超过了那个限度，一个人就奔溃了，就破碎了，就把自己毁灭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我。我提醒自己一定不能疯了。我必须调节自己，必须让思维走出这间屋子，必须让心灵冲破黑暗牢笼的囚禁，必须让自己喊出来，叫出来，必须想法让心里好受些，减轻心的压力和负担，因为我的心里承受力一向很差。我是一个没有长大的人，我还是一个孩子，在我12岁时，我的心理就停止了生长。我想说，我其实是一个有病的人，我不是一个心理成长健全、健康的人。但我羡慕所有健康的人，只是我达不到，我因此只能徒劳的看着一段距离的不可缩短。那是我至死都不能缩短的。
　　但是心爱的姑娘，我确实是爱过你们的，我一直想好好生活，才来到人世间，虽然我有时觉得自己并不幸福，但我真的尽力了，我把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力都拿出来了。我没有力量了，我的眼前是一片荒原，心徘徊在那无边际的荒原上，在黑夜里寻找一点光明和温情，写作是我救命的一根稻草，我抓着它，得度漫漫人生路。
　　那个荒漠一般的失眠的夜晚过去了两天，心的悸痛还在，白天的现实我必须鼓足勇气承受，在死地里杀出一条血路，这样才能活着，才能活下去。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