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一下）旧书

　　　　
　　那天下午放学早，在大街逛。人闲着，思维没空，被外国文学纠缠，什么斯基、洛夫的，在脑袋瓜里打架，扯得太阳筋乱跳。
　　家乡那山疙瘩里，祖宗十八代算起，也没哪个名字超过三个字的，这老外名字不同，二三十个字都有，一翻页就头大。还有那些饱食品终日的、无聊透顶的小姐太太们，除了舞会、幽会、宴会，还有什么？小说看不进，论文怎么写？
　　路过炒货摊，一阵花生香味飘来，肚子唱起空城记，一摸口袋，买包花生的钱还有，走过去，老头熟练地扯来一张纸，三下五除二，就裹了一只纸“粽子”。我不满：“什么破纸？脏！”“好，给你换一张。”他又扯了一页，要另外包。我看他扯的是本书，厚重，大三十二K，黄不拉几的，边缘磨圆了，老版本的书，让中文系学生敏感，我一把夺过来：“别，给我看看！”一行字跳入我眼睛：“……下周一你们再跟我讲能不能抓住女人！”抓什么女人？
　　跟着就是“一个女人进来了，她呆呆地站了几秒钟，面对陈列品喘不过气来。”……是抓这个女人吗？她是谁？她要干什么？社会刚刚拨去乱，还没正到有外国名著上市的当头，这破破烂烂的书吊起我的胃口。我要这本书，老头不答应，说他没包花生的纸了，我知道，口袋里的钱不值他的书款——尽管是旧书。于是，毫不犹豫地掏了书包，拿出三个本子要与他换，他不干：“太薄！我这书四百多页。”一横心，把《唯物辩证法》一书也搭上了，反之这是考过的科目。
　　第一次对一本外国小说感兴趣，没头没尾，破烂不堪，但小说的女主人翁通常只有三个字，男主人公只有两个字，好记。这个从农村来的、土里土气的、贫困落泊的、需要养活两个弟弟的处境可怜的女孩打动了我，她的命运牵挂着我，居然从51页看到了431页，（前后都没有了）。
　　在巴黎社会的大型百货公司里，普通生活背景下，英俊潇洒的男主角发挥他的商界天才，在商场上凭着敏锐的直觉，丰富的想象力和果断的决策力，在残酷商场上竞争获得胜利，正适合我们这个变动与发展的时代，与我的工作环境也很贴切。女主人公也是通过艰苦奋斗的打工经历与坚忍不拔的意志，赢得了男主角的爱情与尊敬，最终获得了成功。尽管小说有灰姑娘的痕迹，但在商业社会中创造这样奇迹也未必不是可能的。通过这样的小说，我似乎走进了巴黎社会的一隅，了解到经济变革对个体的冲击，了解了弱肉强食的残忍，了解了适者生存的无奈。
　　过了几年才知道，这是法国著名作家左拉的《妇女乐园》。如果当年冲着这样庸俗的书名我是不会买的，但鬼使神差，换来的书我看完了，还保留到现在，也从那时起，爱上了世界名著，不必说，外国文学的考试成绩还不错，86分，我想，这是《妇女乐园》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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