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语

　　山语
　　文/冉令香
　　我是山的女儿，走进太行山腹地，我又融进了大山的怀抱。 丛林为发，岩峰为骨，泥沙为肤，野草为衣，那绽开的花朵是大山率真的笑颜吧，那清幽的山泉应是他奔流的血液。他多情的长发为我遮挡夏阳的炽烈，伟岸的骨骼支撑我攀登的步伐。清泉在脚下吟唱，游云在山巅舒卷。我一路走，一路歌，汗水也洋溢着兴奋和喜悦。敞开心扉深吸一口气，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溢满了欢乐，在大山翠绿的锦袍中穿梭，对我来说是幸福，也是奢侈。 　　不是在老家的山谷挑着浑浊的涧水，浇活一棵棵饥渴的秧苗；不是在山坡挥舞镰刀，收割沉甸甸的深秋；也不是沿着田间垄沟锄草间苗，问星望月追云放牧。“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读书时，我从陶氏种豆南山的感慨中，品读他的傲骨、淡泊，安贫乐道，我单纯的眼神过早地掺杂了一丝忧郁。面对朗朗晴空，我学会了担忧明天不会下雨，我辛劳的母亲要无数次望天祈祷，我沉默的父亲也会沉重地声声叹息。我习惯了那条曲折坎坷的羊肠山路，滚烫的山岩拥抱我蹦跳的脚板，来往的辙痕碾碎了我滴落的汗珠。我甚至羡慕路边蓬生的苍耳、崖畔伶仃的野花，她们漫不经心悉数着牛羊的蹄印，泼辣的种子随机粘连，随遇而安，四海为家，没有留恋也没有牵挂，这贫瘠的沟壑、光秃的山峦仅成为梦中缥缈的故乡。 　　这里，邯郸长寿村摩天岭有漫山遍野的原始次生林，一阵风吹过，一片云走来，一阵雨便簌簌飘落。穿行在茂密的山间森林，我就置身于清凉幽静的天然氧吧。这里的山石草木、鸟兽泉流都有各自的故事，让你生发无尽的联想与感慨。 　　这顶天立地的龙盘树啊，将一个古老的传说延续了千年，我仰视它苍绿的鬓发，想象着赵匡胤气吞万里的金戈铁马。这参天林立的漆树啊，流淌的是岁月的泪痕吧，它纯洁的乳汁素有“涂料之王”的美誉，迎来的却是游人侧目躲闪的眼神。这树澄黄的山杏，密密匝匝列队相迎，一往情深目送的是季节远逝的身影吗？这峭立枝头的山桃，啸风吟月，何时阅尽苍山嬗变的容颜呢？还有这沉静的山楂树，虽在张艺谋的手中演绎过人间至纯的爱情故事，却丝毫不染外界的喧嚣与烦扰。我还是钟情于那满山的野花吧：艳红的山丹丹敞开了心扉，唱响的是那支火辣辣的陕北民歌；小巧的桔梗浸在幽蓝的梦中，还在等待痴情的恋人砍柴归来？这是太行山独有的太行花，走出八百里太行你难觅她的芳踪，她隽秀的心形花瓣里也注满了一腔热情吧；这串串米黄穗儿翘首期待，那些渐行渐远的身影何时回首？我感慨这上千亩的连翘茶林，敛尽了春花的灿烂，捧出的是虔诚一片；就连这臃肿的何首乌，也敢于冲破泥土的积淀，以本真的容颜坦然直面游人的指指点点……大自然是最公平无私的，无论你伟大还是渺小，他都赋予了每个生命自己独特的魅力和生存价值。 　　一路感慨，一路抓拍，我终于登上了摩天岭，平坦开阔的山顶竟像草原敞开了满怀的坦荡与豪情，迎接我的到来。哦，片片细碎白花星星一样缀满了草地，老家的山坡上也有，我们该是老相识，也算得上他乡遇故知了吧。坐在及膝深的草丛里休息，蒲公英的种子热切地装扮着我的黑发，鬼圪针亲吻我的衣裤，风吹草拥我也变成了一棵草。 　　极目远眺，八百里太行薄雾缈缈，遥不见首尾。群山如怒逶迤远去，峰峦若波跌宕翻滚。我站在山顶的最高地，我想看得更远。远方，那遥望不见的远方才是我永久的故乡。突然一阵惶惑，一丝歉疚掠过心头，我只是这里匆匆的过客，满腹心事唯有对山耳语。（201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