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大权

　　槐树

　　三星说，坛地村由北向南的第一条入村的路叫槐树路。现在没槐树了，但几十年前有。还是有模有样的。三星就和我爸伐好锯，在像这样冷的冬天的夜晚去偷槐树。偷回槐树好做平车，三星没说做好平车后做啥。但我知道平车是劳动工具。

　　三星说，等树伐好了，截成需要的尺寸了，你们和我们两个村里的两个队长不知咋就冒出来了。我和你爸搞叨了半天，我们村的队长走了，你们村的队长还不愿意，要罚我们钱。三星说，这日喽怪咧，我们村的树我们村队长都走了，你们村人还要咋样？想拿斧子劈又觉得实在不划算，我和你爸就走了。

　　三星说，后来你们村的队长把槐树拉回去做了平车。

　　产量

　　去年见老新时，老新正拿着一摞用面袋缝成的包袱收粉条，我俩寒暄几句后，老新就感叹现在的生活如何如何好。我对老新的感叹不感兴趣，我一直好奇以前地亩的产量，就问老新，你年轻时那麦一亩能打多少斤？老新说，要正常，咱这地方，地的产量和现在差不了多少。老新在潮湿、灰黑的土路上铺开雪白的包袱，收一把粉条说，可你能挡住贼么？

　　一亩麦地本来最少该下四十斤麦种，可没到时候，队长半夜叫出库管，说要扛一袋麦回去……队长扛了村长扛，能行的人都扛……到种麦时麦种就剩一小半了。一亩地就按十五斤下种，可这十五斤也不都是能下了地。管摇耧的人说，你抢我也抢，先把骡子的吃的（玉米）弄回家，摇耧时再一把把抓了麦种往裤子口袋里塞，摇耧人的裤子都是双层的，都是贼。摇耧时那骡子在地里走几步就饿地跪下了，摇耧的人就用树枝狠命的抽。你说你抽啥，你把它的东西吃了，它饿的，抽有用？都是贼。

　　八三

　　不幸生在八三年。有幸书此文，是真有幸。八三年计划生育正严，我是老二。还好，生下来了，也没人敢掐死。就罚。可那几乎是罚无可罚的年代。有人家被罚走了衣柜，有人家被抢走了缝纫机。我家是既没衣柜更没缝纫机，总之是啥也没有。可小牛队长还是上了我家的ｐｅ（ｐｅ类似阁楼，但不能住人）了。

　　这里必须说说我们住的房子了。我们是山西临汾盆地的，不住窑洞，住瓦房。我这儿住房的地基大多数都是四间，坐北朝南，房子东面的一间都是瓦房，中间两间也是瓦房，唯独西面这间要圈窑。平地圈窑成本大，也没必要，但好像是祖宗执拗要圈一间窑，这习俗就留下来了，实在可敬。东西两间的纵深都是一丈四，宽都是一丈，称为“家里”；东西两间的中间称为“厅里”，厅里的面积比东西两间房的总面积稍大一点，纵深也是一丈四，宽是两丈零一尺。Ｐｅ就是东面家里顶棚和房顶间的一个区域，一能保温二能放杂物。

　　不描述了，反正我家ｐｅ上正好有盖这种尺寸房子椽子。共有一百二十根。小牛队长就招呼人搬走。搬了半天，在ｐｅ上的村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没了，都搬完了。尘土满厅，令人作呕，小牛队长也没上去看。最后我家保存下来二十多根椽子。爸妈每每提起此事，都不堪回首，说生你成本太大了，到你妹妹时计划生育就不严了。我就惆怅不解到至今。

　　爸妈还说，小牛队长家那给大儿子娶媳妇的三间房用的就是咱家的椽子。小牛队长家的俩儿子一个是八一年一个是八四年。后来，小牛队长的右胳膊被破碎机破碎了，他现在用左胳膊开电动三轮接送四五个孙子上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