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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一次撞车事故的前因后果

2021-12-23抒情散文孙本召
文/孙本召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的摩托车和另一辆摩托车撞在了一起。我的速度比对方的快,对方是从一辆横在街道上的卸货汽车的尾部窜上来的。我向东行驶,横着的货车挡住了我的视线,他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他。他的摩托车刚刚露出脑袋,我发现了,紧急刹车,还是……
   
  文/孙本召
  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的摩托车和另一辆摩托车撞在了一起。我的速度比对方的快,对方是从一辆横在街道上的卸货汽车的尾部窜上来的。我向东行驶,横着的货车挡住了我的视线,他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他。他的摩托车刚刚露出脑袋,我发现了,紧急刹车,还是撞上了,我从摩托车上翻了下去。眼前一片恍惚,夏日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耀着路面。许多人,从我身边走过,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我的事情,他们并不在意。
  怪谁呢?怪我,我本应该靠路的右边行驶。平日里,我骑车就特别小心。自从弟弟残疾后,再也不能骑摩托车,我的车速从没有超过30码。弟弟说,他不行了,叫我一定要注意安全。人,一生最重要的是安全。生命只有一次,我知道的。可这一次,我的粗心,还是造成了意外。一秒,就是这一秒,我都没有逃避掉。时间是最残酷的谋杀者。不是吗?

我飞起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清醒的,甚至看见了撞我那个男人惊恐的眼睛,他看着我飞行的时候,心底一定是一个冰窖。我飞行的过程是短暂的,但是我的思维却是异常的活跃。我仿佛听见了弟弟惊慌的脚步声一瘸一拐地由远及近,后面跟着未成年的侄儿。还有母亲,她焦灼的目光比夏日炎热的阳光还炙烤大地。还有父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骑着自行车,颠颠簸簸,踉踉跄跄直奔而来。还有妻子和女儿,她们的眼眶湿润了。女儿一边跑,一边喊:爸,爸,你怎么了?你说话呀!我胸口着落的那片柏油路面,把我的身体弹起,又抛下,我像一个被针刺破的的气囊,没有了气,丑陋地不规则地铺在路上。我会是一张废纸吗?我最后拥抱大地的片刻,眼睛是睁着的。我看见了一颗不规则的石头就在我头颅两三厘米的地方蹲着。它竟然也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我,看着我巨大的身体豁然倒地。
  我是到街道上来加汽油的。母亲生病多日,在村子的合作医院输液,医生建议吊十天的水。我每天都要去看她。汽油那么不经烧。母亲三番五次地说,不要紧,她一个人行,叫我不要来回的跑。她说她的,我还是每天来,虽然帮不上什么,但母亲看见我来,还是很开心。坐在母亲的病床边,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对母亲都是一种极大的安慰。他的小儿子不能来,大儿子却在。一个老人,在晚年的时候,遭遇这样的意外打击,母亲苍老如暮秋。平日里,我尽力地去做一切让母亲快乐的事情。让老人心安,是子女们最好的孝顺之道。弟弟虽不常回老家看母亲,但电话却比我多。这样,我和弟弟交错着询问和探视母亲,母亲并没有感到太寂寞。母亲和父亲在老家,寂寞就是一个土坑,填平土坑的只有子女的问候和身影。
  我开始像一轴书卷慢慢从地上蜷缩起来,每一处关节似乎都在褶皱。我的左胳膊先着的地,依次是左手,右手,左胸,左腿,左脚。左胳膊的手腕和肘之间的皮被坚硬的路磨掉了一层皮,鲜血淋漓,上面沾满了泥土和大小不等的小石子。皮外伤,我不怕,我最担心的是我的左胸,它被猛力地撞击后,我最担心的是肋骨和心脏,倘若骨折,或者是心脏血管破裂,后果就严重了。我一撒手而去,到是干净。我的亲人,他们会怎样的痛苦;我的朋友,他们想我的时候,会怎么的惋惜。
  其实,我不担心自己,我最担心的是母亲。她要是知道我出了车祸,一定会吓坏的。她现在还在病床上,花白的头发,苍白的脸颊,插着针头的松树皮一样的手,在素白的医院里,她身上盖着的雪白的床单,想着,就让我寒冷。她的血压会陡然升高的。医生一次次告诫我,别让我母亲过于激动。医院就在村子里,离家不远,母亲一般不去那里,一般的小病,她都不说,这次,实在是抗不过去了,才去了那里。乡间的老人多数如此,往往会把小病养大,最后,等到来不及,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人群围拢来,水桶一般。我仿佛一条鱼,一条在水潭里搁浅的鱼。撞我的那个男人,惊慌失措地从自己的摩托车下来,反反复复地说,你没有事吧?感觉怎么样?其实,事故的全责应该是我,换句话,我撞车,是我一个人的自我摧残。我的摩托车四仰八叉地躺在一边,我坐在破裂的柏油路上,四周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关心。这个世界依旧是好人多。好人多,苦难的人生就会美好,那么多陌生的面颊上都写着焦急,紧张,和担忧。我开始感谢这样一个上午,感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这么多热情的心脏在汩汩奔涌着爱的血液。我开始自我测试,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去,还好,我的左胸并没有多大的疼痛感,掀开破损的上衣,胸部肌肉也没有出血。我看着那么多明亮的眼睛,说,谁送我上乡医院拍一下胸片。我送你,那个撞我的男人,抢着说。快快,快快,不要耽误了,抓紧时间。人群里人声嘈杂。
  我说,骑我的摩托车。我不能丢下它,虽然,它受了伤,但是我知道,它不会丢下我,它跟我已经十一年了。有许多人要扶我,我拒绝了,我就想尝试着自己能不能站起来,我不确定我的左腿是不是有问题。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蜗牛一样挪动脚步,上了我的摩托车。
  医院的医生,我大都认识,测量血压,听心跳,清洗伤口,准备拍胸片。我给朋友小舟,义和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撞车了。我不想麻烦别人,这个时候我知道,亲人在身边,我会觉得更安全。可是,弟弟不能来,母亲那边,我定然不会告知的,义和就在老家住,我一再叮嘱说,不要告知任何人,我担心我撞车的消息会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弹丸大的乡村,咳嗽一声,满村人都听得,何况是关于我撞车的事故。朋友小舟听到我撞车,一阵惊愕,他不相信我会撞车,他说,不要怕,他马上和庆塞一起到。在突发事件来临的时候,朋友往往是最好的承担者。他们就要来了,我的心中顿觉安宁,坐在医院的板凳上,刚刚还颤抖的腿和手,也渐渐停止了摆动。
  拍胸片,最终还是没有在乡医院做。我担心片子的清晰度,义和的朋友开来了出租车,先来的小周,撞我的男人,我们一起前往六十里路远的县城。车速很快,驾驶员技术很好,并不感到害怕和担忧,身边有两个好友在,心底暖暖的。行进中,庆塞的电话打来,他问,我现在在哪里,怎么不在医院。我说,我在去县城中医院的路上。我告诉他,小舟在,义和在,不要担心。有情况,一定告知,他嘱咐。我的心中又一波暖流奔来,眼睛里不由得濡湿了好大一片。车内,音乐在响起,是周华健的《朋友》,是呀!朋友,一句话,就是一辈子的幸福感悟。
  一切都好。中医院的片子是在朋友的安排下做的。主治医生告诉我,没有气胸,也没有血胸。约莫算来,从撞车到现在,也有两个多小时了,没有大问题,回家观察,吃点活血化瘀的药,输液一个星期。专家的话让每一个人安定,尤其是那个撞我的男人,连连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谁想有事呢,他不想,我更不想。人的旦夕祸福谁能确定在某个时刻,那么多的不确定,随时在下一秒爆发。现在好了,虽然经历了偶然,但无大碍,就是天降甘霖了。
  朋友们想叫我在县医院观察两天,我不想。不是怕花钱,事情还是大了化小好,不想让更多的人担心。撞我的男人没有一点逃脱的意思,跟前跟后,忙忙碌碌,他一定也给家里的亲人打了电话,那边一样有许多的人在担心。
  再次回到乡医院,开了药,输液开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我打电话给弟弟,弟弟家离乡医院很近。弟媳,侄儿,弟弟都来了。朋友走了,我留他们吃饭,他们不许。我想给妻子打个电话,告诉她我撞车了。直到现在,一直没有告诉妻子,是因为妻子在县城去看读高中的女儿。她知道了,必将着急往回赶。一个人要是能分身多好,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有人操持,不至于突发事情的时候,抓不到人。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永远在奔忙,这才是生活的主流。为自己,为别人,为家庭,也为社会。
  住在乡街道的一个朋友春水,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撞车了。电话打来,说,坐车去县城看望我了。我说,我回来了,没有大碍。他应是要晚上请我吃饭,要给我压惊。推脱再三,也不得结果,只好应许下来。春水就是这样的脾气,太热情,只要遇到我,非得叫你到家里吃饭。不去还不喜欢。那时,我躺在病床上,浑身疼痛,还是装模作样地微笑着,侄儿看着我的胳膊,问:大爷,疼吗?我说,不疼。他说,我骗他。我说,真的不疼,你看,我的胳膊能伸能缩,好着呢。我举起左胳膊,用左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不要打电话告诉母亲,我对弟弟和弟媳说。休息一个下午,晚上,我回家看母亲。早上从母亲身边离开,到现在还没有回去,母亲一定有察觉。母亲的吊水一定输完了。她准在纳闷,自己的大儿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呢?果然,母亲的电话来了,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弟弟家。母亲不再说什么,每次,我说在弟弟这边,母亲都很安心的。我说,中午我在弟弟家吃午饭,晚上走老家。我看着弟弟,弟弟朝着我笑了笑。我们很少在母亲的面前撒谎,这次,我想,母亲会原谅我们的。
  输液完了。我回到弟弟家休息。庆塞,小周,春水陆续地来看我,一个人,被一些人挂念着,这就是平凡的幸福。傍晚,朋友永军开车来接我去饭店,春水早已经安排好了饭菜。虽然,我浑身不适,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我还是强打着精神,和春水邀请来的几位朋友坐在了一起。吃了少许的菜,没有喝酒。大家的嘘寒问暖让我受宠若惊。我扪心自问,自己何德何能,让大家如此错爱。平日里,自己只是努力地做个好人,做一个平实的好人而已。
  夜幕降临,母亲的电话又来了。她责怪地说,撞车了怎么不告诉她。我问她谁说的。她不告诉我。我说,不要紧,没有问题,能吃能喝,等一会儿,我就回家,现在在饭店吃饭呢。我叫春水大哥接了电话,好让母亲安心。那晚,春水大哥的话很多,酒没有叫他喝,和他在一起,我最害怕他喝很多酒。朋友之间的牵挂是双向的,这种绵长的情谊会延续我们一生。
  饭后,朋友永军开车送我回家。吃饭的时候,永军只顾埋头吃饭,他知道我想早点回去。我说,走一趟老家,我要走给母亲看。不然,这一夜,母亲都不会睡好觉的。下车后,母亲和父亲从院子里出来,我慢慢下了车,忍着疼痛,快速地走向母亲,灯光下,我故意把左胳膊置于灯影下,背着母亲,说,告诉你不要紧,不相信你儿子的话,是吧?现在看见了,放心了。我故意地踢了一下右腿,挥了一下右胳膊,甚至还跳了一下。母亲被我的举动逗笑了,说,阿弥陀佛,保佑保佑,我孩好好的。
  听着母亲的话,心中不免一阵酸楚。我不能有什么闪失,母亲老了,需要有人,经常来老家看她。她看见我们好好的,她才能好好的。
   [ 本帖最后由 孙本召 于 2011-9-15 20:2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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