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不是父母

人生几何：不是父母

这几天在忙着手机APP上填报个税专项扣除的资料，看着那五项内容，有点儿感慨，好像终于有人意识到，工作赚钱的人，不只是赚钱的机器，也还要养家。我符合条件的也就是两项，子女教育和房贷利息。大病没有，这个当然是好事，有点儿愤怒或者悲哀的是，父母养老也不满足扣除标准。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但身为独生子女的叶子还有父母。因为天天的事儿，叶子不得不放弃了工作，当起了全职太太，还搭进来一个帮衬着看孩子的岳母。只是，那个每天早起给孩子洗衣服烧饭的外婆，终于不是我的父母。我查了一下，好吧，还真是，法律上来说，我对他们甚至没有赡养义务。想起了刚结婚那会儿，跟叶子聊起来为什么愿意嫁给我，她回答说：“因为觉得放心，你人好，就算哪天我没有了，你也会照顾好我的父母。”

好吧，结婚六年后，对她是否还会给我个“人好”的评语，我已经没有自信了。毕竟，没少吵架，有不止一次，甚至差点离婚。终于没走到那一步，当然，是为了孩子，虽然，不全是。磕磕绊绊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好久没来的岳父，这次来我们家，是因为叶子要动手术了。虽然是个小手术，不用住院那种，但毕竟手术当天，岳母要陪着，而他被安排在家看孩子。至于我，叶子安排我继续上班，因为家里就我一个人赚钱，她担心我这边有什么差错。手术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岳父刚过来的那个下午，我陪他在小区周边转转。在超市那儿，他想买包烟，看中了一包便宜的利群，15块的。我要给他买包好的，他坚决不要。就算付那15块钱，都争了几分钟。见面太少，到底是生分了。上次出国，我说免税店那边中华烟便宜，给岳父带一条吧，叶子拒绝了，她说岳父喜欢抽利群。今年，无论如何得给他带一条了。

回去的路上，岳父问起家里有没有酒，我说没有，只有可乐和饮料，毕竟我不喝酒。唯一会来我家坐客的叶子闺蜜两口子，也不喝。“要不，买一瓶吧。”我指着路边一个小超市说：“里面就有。”确实有，岳父喜欢喝喝酒，所谓的喜欢，当然，是混杂了或者受限于消费能力和意愿的喜欢。他要买那瓶三年陈的，我坚持拿了五年陈的，大约，贵五六块钱。晚上，就着火锅，用一次性塑料杯子，我们一人喝了大半杯。喝着椰汁的天天，开心地说：“干杯，新年快乐。”小家伙话越来越多，中午带他去商场吃家有好面的时候，他吃了一口，摇头晃脑地感慨道：“面条好好吃哦。”把边上的服务员都给逗乐了。这小子到了我们家，也的确没吃到啥好东西，也无非是些家常菜罢了。就连肯德基，最近都不敢给他吃了，他刚掉了一颗牙齿，担心早熟。

岳父母要来，叶子独自去买菜，而我带天天去商场玩。一进门，就看到了舞狮表演，红色和黄色的狮子跃动地欢快，在首饰店门口抢吃“生菜”。我以为天天会喜欢，带着他看了一会儿，其实他并没有，反而觉得边上的鼓太吵了。游乐场在三楼，我去办了张新卡，然后带他玩旋转木马。天天很喜欢那边的一个水枪游戏，可惜，过去两次，都有人在玩，他也就没了兴致。我发现他喜欢捞鱼游戏，是从他的眼神看出来的，他并没有说出口。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那个游戏比较贵。“天天，你喜欢捞鱼吗？”我问他。“喜欢。”他小声说。其实不是很想让他玩，贵只是一方面，那鱼太灵活了，我都捞不到几条，他更难。但毕竟是过节，于是刷卡。天天玩得很开心，我们联手捞到了几条鱼，边上的大哥哥大姐姐也帮他捞了不少。后来，天天更是不捞鱼了，他专注地用网兜捞池底的彩色石子儿，开心地大呼小叫。

吃过饭，走出商场，带他去坐公交车回家。走了一会儿，天天蹭到我身前，仰着小脸儿说：“能抱一会儿吗？”我笑着抱起来亲亲他说：“当然啊。”他很是高兴，说：“爸爸可以抱，爸爸抱得动。”这是我几个月前跟他说的，他已经五岁了，跟妈妈和奶奶出去，不能让抱着了，因为抱不动。其实他还不到五周岁，但毕竟五十斤了，她们确实也抱不动。“我六岁了，爸爸还抱得动。”他看着我说：“六岁半就抱不动了。”我回答说：“六岁半也抱得动。”“七岁”“七岁半”“八岁”，他一直问到八岁半，我想了想说：“那就抱不动了。”他理解地点点头说：“天天是大孩子了，要自己走。”冷风里，我抱着他，在心里说：“只要我抱得动，我是多想抱你一辈子啊，可是，我终于抱不了几年了，你终归还是要自己走。”

叶子和岳母早上六点多起床去医院，我陪天天去幼儿园，岳父在家。中午我去幼儿园接了天天回家，热了火锅吃了，下午岳父在家看孩子，我继续上班。微信问了叶子那边的情况，说晚上六点前会回来吃饭。下午三点半，我终于待不住了，跟老总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事儿先走。回去看，天天正跟外公聊天儿，看到我回来了，开心地说：“爸爸八点五十九分就回来了。”他正在学认钟表，半懂不懂的阶段。我没纠正他，问了岳父，说是天天睡过午觉了，睡了一个来小时。天天睡午觉是这样，他在一个小时左右，会有一个阶段睡不踏实，再拍拍还能睡一个来小时。只是，这些当然不能说。更何况，老人还洗好了青菜。我淘好米，烧上，然后出去买虾。顺便网上下单，买了百味鹅和藤椒鸡。我不确定叶子手术后适合吃什么，有些食物好像会让伤口发，就都买了点。

回到家，火锅烧上，冰箱里有很多羊肉和猪骨头。等到开了，又洗了白菜放进去。香味从火锅里窜出来，天天跑过来说：“我口水都出来了。”这句话把我逗笑了，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我看出他饿了，问他：“天天，你肚子饿了吗？是现在吃，还是等妈妈奶奶一起吃？”他没有犹豫，回答说：“等妈妈奶奶一起吃。”是的，他一直喊外婆奶奶，喊外公爷爷。我对此倒是无不可，准确点说，他跟叶子姓我都没意见。五点三刻，门开了，天天欢呼着跑过去说：“妈妈回来了。”叶子脸色有点白，但总体还好。我把刚炒好的青菜出锅，刷锅，热了，倒油，她看我拿着一盘虾，跟我说：“别烧了，蘸着吃就好。”虽然我确定天天更爱吃油爆虾，但是，火锅直接煮，应该更健康，于是就这样了。看到我准备的菜，叶子也很开心，她吃了不少，还不忘把有点辣的藤椒鸡，在火锅里洗过，然后给天天吃……

“爸爸，你多吃肉啊。”我看岳父一直在吃白菜和青菜，就招呼道。
“嗯，吃呢。”他回道。
“这样肉今晚上要吃光的。”我说：“过会儿剩下的就扔掉了。”
“扔了干什么？”他边说，边夹了一块。

河蚌赌徒 2019年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