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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桃花劫

2020-09-17叙事散文李立红
桃花劫我盯那棵桃树很久了,从发芽到含苞,只想看到校园的第一枚桃花,是怎样欢悦着蹦出花蕾,如同捧出一颗心的。它就在办公室窗外,疏影横斜,抬头可见。第一次注意到它,是那一年,我刚搬到这间屋子,风华正茂,春风得意,那心气宛若欲放的桃花,高得憋都憋

   桃花劫   我盯那棵桃树很久了,从发芽到含苞,只想看到校园的第一枚桃花,是怎样欢悦着蹦出花蕾,如同捧出一颗心的。它就在办公室窗外,疏影横斜,抬头可见。   第一次注意到它,是那一年,我刚搬到这间屋子,风华正茂,春风得意,那心气宛若欲放的桃花,高得憋都憋不住。花开了,在一个雨后的清晨,出尘的美,千朵万朵压枝低。工作之余,我透过开着的玻璃窗,望这些花微笑,在心里和它们说着话。闲时,去树下,风吹过,花瓣沾衣,暗笑,和我一样,都有一颗飞翔的心。美国作家梅•萨藤曾说:“如果一个人专心致志地瞧一朵花、一块石头、一棵树、草地、白雪、一片浮云,这时,启迪性的事物便会发生。”那时年轻,不敢说,桃花对我的人生有什么启迪,但它的美却住在了心里。   以后,每年春天,我都在急切的盼望中,等待花开,看花开得由粉变白,再纷纷扬扬洒落一地花瓣雨。很奇怪,从来没有注意过这棵树的果实是什么样,结出的桃子可吃否,我只爱花开。后来,换办公室,再没有更多的时候和花清谈,为此,失落了很久。   等我再次注意到它,确切地说,注意到它的消失,是重回那间办公室,和主人闲聊,偶然望向窗外,好像缺了点什么,一下子意识到了,桃树没了,那棵曾开满桃花的树,竟然变成了一截毫无生气的树桩,心,痛得流血,好像久未谋面的朋友,好不容易遇见,却是躺在鲜花丛中。   我不甘,多方打听,无果,有人说,某人要用桃木辟邪,不知道真假。人当然有能力剥夺所有植物的生命,它们又不会反抗,甚至连一句怨言都不说,像旧时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又怎能左右得了自己的命运呢?   桃树以静默入世,以美丽与芳香予人。人用斧头对之,像闯入自然界的黑客。   现在,那棵桃树生长的地方,已经种上了法桐,每次经过,还会想起那棵开花的树,想起那时的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我知道,那棵桃树不是最先倒下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多年前,还有一棵桃树,几十年的树龄,虬枝盘绕,花苞都快炸开了,就等春风拂面,好吐露清香。它就伫立在楼门口,让人每次路过,都不经意地看上两眼,像和老朋友摆摆手。并不说话。更多的时候,是和班里的孩子们聚集在树下,或闲谈,或乘凉,说理想,说未来,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一天,树突然被砍,原因不明。挂满花蕾的树枝躺在地上,如同弃妇,委屈、孤独、无奈、凄美,宛若一部交响曲,在演奏到最高潮时,突然断弦琴寂,生命戛然而止。几个女孩聚集在那里,扼腕叹息,为桃花鸣不平。我站在人群的后面,欲哭无泪,为一棵树默哀。我还没有矫情到为一株植物痛哭,但内心那种哀伤与怅惘,暴风骤雨般,摧毁了我精心伪装的堤坝,那说不出的痛,只有自己知道,不足为外人道来。   一个清秀的女孩折下几个花枝,放在水瓶里,摆在窗台上,常在上课的时候,凝视它出神。我没有责怪她,我知道,她在用最简陋的条件、最简单的方法,延续桃花短短的生命,祭奠逝去的桃树,好像树仍然在,好像它从不曾离开。   那些花朵从此不再飞,永远消失在一个美丽的春天。   日子照样过,依旧在原来的地方,闲聊,谈话,没有了那棵桃树,好像谈的不再是远大的理想,不再是桃李芬芳,只是眼前的苟且,一地鸡毛。多年之后,有学生回母校看老师,还提起那棵被砍掉的桃树,还在想念有它庇护时的青春时光。   桃花未开,豆蔻少年。一棵树,一代人,在短暂的人生相见,彼此陪伴,彼此观照,成就了一段缘。   在我看来,桃花总有一股仙气,仿佛鬼灵精怪的小仙女,仿佛轻轻触碰,就有故事扑簌簌抖落。如果误入桃花深处,总会像遇见了神仙,毕恭毕敬,与人总有点隔。因为喜欢桃花,所以,知道很多可以看桃花的地方,因此,就对桃树多了些关注。去年,清明节,和家人去一个几近废弃的铁道旁看桃花,拍照、赏花、交流,一家人其乐融融,度过了半天的惬意时光。那年学车,练车场里就有多株桃树,伴着花香,练开车、倒车、入库,格外怡人。   家附近还有一大片桃花,足有十多棵,每年都是第一个报春。上下班经过,总不免多停留一会儿,让人觉得,尘世中最热的,不是炽烈的火,而是桃花的眼,媚媚的,摄人心魄,瞬间融化内心的冰河。满枝繁盛的无邪,好像不知道留白似的,更不知道开得太满,会溢出来。   可它们无一例外,均被砍伐,原因各异,结局雷同。曾经桃花盛开的地方,再也没有春上小桃枝的欣喜,再也没有桃花入怀的心动。我不知道谁赋予人那么多特权,可以任意夺走其他物种的生命,为了暂时的利益,为了一己之私,可以对人自己栽种的树木刀斧以对。上天给一切生物以生命,他们绝不是被随意剥夺的弱者。   桃花命薄。   难道美丽的都命薄吗?小时候,住平房,有个邻家的漂亮姐姐,比我大十多岁,喜欢穿粉红的衣服,就像盛开的桃花,也只有她能撑起来那样美艳的装束,在遍地蓝黑衣服的时代,她是多么鲜衣怒马!每天看见她挺着傲人的胸,目不斜视地穿梭于陋巷中,仿佛废墟里的玫瑰,出类拔萃。   我们暗地里都叫她桃花姐姐,就象桃花不像人间花一样,她美得不可亵渎,有种道骨仙风的气质,凛然不可侵犯。因为年龄相差较大,她很少和我们这些乳臭未干的丑小鸭交流,见面顶多笑笑,算是打招呼了,小毛孩子们以仰视的角度,羡慕的眼光目送她走远。一天,警车呼啸着停在街道,一打听才知道,那位美丽的姐姐被杀害了,强暴,去时,衣不遮体。   这案件成了悬案,几十年过去了,直到现在都没破案。桃花姐姐就这样像花一样谢了,谢得无影无踪,既悄无声息,又轰轰烈烈。   据说,桃木能辟邪,取“逃”之意,应该是能安享天年的,怎奈晚来风急,生的渴望不敌人类的自我膨胀,美丽的东西总是很快消亡。   即使是上天宠爱的桃花,也只有一生一世,对于漫长的岁月而言,它们都是时间的附庸。从来没有前世,也不会有来生,今生就是今生。那些桃花所有的快乐与忧伤,都在灼灼其华或者半截树墩里消失,像雨滴丝丝入扣,渗入泥土,只残留几许传说,在渐渐泛黄的书页里吟咏。   人世间,多少美好,都在经济的欲望下,在物质的天平上,沽价待售,趋之若鹜。多少美丽的身影,转瞬即逝,却无人问津。多少美丽的树不能恒久,可它们给予人的安稳、慰藉与寄托,随着消逝而永恒。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喜欢之物,总是以被毁灭而告终,即使依旧存在,也不免有被毁灭的担忧,或终究被毁掉,就像桃树的劫难,就像古村落的遗失,就像乡村的颓废。   很多有价值的东西,都是毁灭之后,才觉得有价值,很多美丽的生灵,都是灰飞烟灭后,才觉得美丽。就像悲剧,是把好的东西打碎了给人看的,这些剧目因为破碎得以长存。   纪伯伦说:“树木是大地写在天空中的诗,我们把它砍下造纸,让我们可以把我们的空洞记录下来。”桃花的劫数,何曾不是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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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4-13 20:08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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