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阳光（十六）、伴行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句短语足以说明内外兼修对一个年轻人成长的重要性。又到暑假，我再一次谋划带正上高中的儿子去旅行，这次的目的地是北戴河。北戴河是海滨城市、避暑圣地，距离太原不远，行程也不需太久，不影响随后即将开始补课的儿子。但儿子起先不愿再跟我这个老妈远行，我费尽口舌地和他说：儿子是妈妈前世的情人啊，你应该陪妈妈去。儿子回道：这句话，你以前不知说过多少次了，听得耳朵都长茧了。谁是你的前世情人啊，我去就是了。不管儿子是否认可“前世情人”这句话，但体弱多病的儿子却成了我一生永远的牵挂。不论我去哪里，都想把他带在身边，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他的一切。

　　说通他后，我去事先已选好的旅行社报名，被告知，之前的交通工具因旅游旺季，从动车改成了火车。我心中嘀咕，来回火车卧铺，时间长不说，且身体实在承受不了在火车上的辗转无眠。于是便作罢，思忖过两天再说。没想到前几天，我因意外先是在家碰伤右眼，眼周围遍布黑青不说，眼结膜充血得很厉害。眼睛稍好点，后在办公室又因腹痛、眩晕、摔倒，左后脑勺裂伤、缝针，旅行的计划彻底泡汤。

　　忧伤的眼睛，忧伤的头，忧伤的心，在炎热的天气里萌发着苦涩。心想，为何坐在家里和办公室，还可以发生如此灾难？人身意外，竟然无处不在。也深深体味到，人的肉身是多么的脆弱，任何意外、任何的不可抗力，都能使其受伤而蒙受痛苦。

　　受伤的我，斜睨着窗外的阳光，想起了刚参加工作后与单位同事，以及家里小妹的远行，十几个小时的硬座，一晚上的无眠，都不能影响旅行的热情。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是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任何现在看似不可办的事情，在那时都做到了。

　　那是一个深秋，街上的落叶已开始飘舞，小妹冬冬受工作单位之托要去西安出差，我请假数日欣然与小妹同行，这是我和小妹人生之中唯一一次的结伴同行。这个和我同住一个房间多年的亲小妹，也是我刚学解剖课时，梦中梦到解剖人体时发出吓人的声音的聆听者，一同踏上了下午3点多钟开往西安的火车。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坐在硬座上的我们，没有困顿，只有欢喜。因为是第一次单独远行，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我是姐姐，心里自然又多生一分责任。

　　夜晚的火车被困倦的气氛笼罩，人们东倒西歪地靠在座位的靠背上打盹，我和小妹相互用身体斜靠着进入了短暂的梦乡。因为之前已做好防盗的措施，我把所带之钱装在了内衣口袋里，所以也就可以放心地闭目休憩。

　　次日上午9点，火车快到西安站时，已有在前一站上了火车的、一些小旅馆业务人员在火车上揽客。小妹冬冬之前听来过西安的人介绍过一个旅馆，而这个小旅馆也正好在火车上揽客。于是，小妹和我不加犹豫地在到达西安站后，跟随这个小旅馆的女业务人员下了车。单纯的我们，也没有再详细询问，跟着那个女业务员七拐八拐的走过几个小街巷，终于来到了那个小旅馆。一看小旅馆是几排平房，洗漱的地方在平房前面的露天地方，侧边是上厕所的地方。倒是便宜，一晚上几元钱吧，房屋也算整洁。但感觉还是有点僻静，我心中有些不安，怕我们两个女孩家在这样的地方住宿不安全。

　　但还是小妹胆子大，说，就这吧，要不还得再寻地方。办理好住宿登记，我们便把行李放在了房间里，出来沿着来时的路，又来到了火车站前广场，找到了由西安市公交公司办的名胜古迹西线和东线一日游行程，当时西线还没有完全开发，我们只预购了东线一日游，票价只有2.4元，便宜得和现在没法比。

　　随后，我和小妹去办她的公事。所谓公事，就是到西安有名的大商场去给她所在的公司选服装样式。小妹的求学、就业，乃至后来的婚姻，都让我母亲操了不少的心。不知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话，有个性的女孩，必然是会在就业和婚姻上不循规蹈矩，非得折腾出点花样来，小妹好像就是这样的女孩。至于现在她过得好与坏，以及对生活的感悟，只能用一句话说，自己的路是自己选择的，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自己承受。

　　办完小妹的公事，时间已是下午4时，这时才想起，我们还没正二八经的吃过一餐饭，只是吃了点随身携带的食物。在返回小旅馆的路上，我们碰到一家“孙记牛羊肉泡馒”店。牛羊肉泡馒，可是西安的一道名吃，之前早有耳闻。一大碗肉汤热气腾腾，再把买的面饼用手掰碎泡进碗里，味道淳香，确实好吃，我们两人吃得汗流满面。

　　在火车上一晚上没怎么睡，回到小旅馆，两人已有些犯困。简单的在小旅馆的露天洗漱池上洗了脸、刷了牙，回到房间把门插紧和衣躺下。没多会，我又起身，把房间内的两个单人沙发推到门前，叠加起来紧顶住门。做完这些事，我放下一颗刚才还悬的心，慢慢入睡进入梦乡。

　　睡到第二天，天色大亮起床，一看表已有些晚，我们要赶到火车站前，乘坐7点50的公交大巴去东线一日游。我忙招呼小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一路小跑的来到火车站前，刚好到规定时间。上车时，车上除了我们俩的座位外，其它的人都已到。司机一边说道着我们为何不早点出发，一边起动着车准备开行。我一边道歉，一边拉着小妹快速地坐到我们的位置。作为姐姐，我深感到，此次没有贻误上车时间，全是我起到了督促和决策的作用。

　　车徐徐前行，西安作为历代皇朝的首都，街道横平竖直，比较宽敞。东线一日游的第一站是半坡遗址，这个反映人类进化的大土坑里，摆放着远古人类所使用过的器具和房屋。人类进化的一切遗迹，都仿佛带着一种色彩和温度，演绎着文明的特质。半坡遗址因为比较简单和直观，所用时间并不长，下一站我们是参观秦始皇陵。

　　经过很短的车程，我们来到秦始皇陵。抬头向前远望，秦始皇陵占地之广袤非常可观。当时的大巴旅游车上没有导游，也是当时的特色之一，只有司机稍带着的寥寥几句画龙点睛地介绍。听司机说，秦始皇陵其实只在下面立着一个碑，上面写着“秦始皇陵”。陵墓还没有挖掘，怕是还没有非常措施保护出土文物。我和小妹向上走了一段距离，在那块石碑前各拍了一张照片留影。看着光光秃秃的山冢，我不想再向前行，就拉小妹下了山。上了车后，司机问，这次你们俩可是第一啊。我说，上次晚了，以后就得早点啊。

　　我们又驱车来到了下一个景点“兵马俑”，刚下车便看到当地的农民在卖用尼龙网兜装着的大小不等的小“兵马俑”造型。当年用3元钱买的用陶土做成的小“兵马俑”，至今还在我办公室的窗台上。据称，若大的“兵马俑”坑，其实是“秦始皇”陵附属的陪葬品。众多的、形态各异的“兵马俑”立在土坑里，像是仍听从于秦始皇的命令准备出征，场面非常壮观。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立在挖掘坑里的“兵马俑”，深为感叹中华民族的聪明才智。想必众多的外国游客，也在心里为中华民族的能工巧匠而赞叹。

　　石榴红满山坡，摇曳的风情像是杨贵妃如花的面庞。华清池里缓缓流动的清泉，飘浮着多少红颜痴情，叙述着帝王将相的情感沉浮。石榴是西安盛产的一种水果，而杨贵妃却让皇帝派人从南国弛马十万里急送荔枝。想必这样骄奢淫逸，到头落个白绫自绝也在预料之中。只是可叹那千古的爱情诗篇，道不尽他们相互痴情爱恋的缠绵。

　　而距离华清池不远处便是“捉将亭”，这是西安事变时，张学良将军捉拿老将的地方。依旧是在游人如织的背景下，拍摄留影。

　　东线一日游的行程，让我和小妹领略了西安，这个曾经的历史古都厚重的历史文化。而第二天在西安东大街的穿行，更让我们近距离地和一种风土人情及古老文化遗迹接触。

　　位于东大街的白马寺里的大、小雁塔，在斜阳中陡立着自己的身姿，无言地叙说着佛教文化。而静默的碑林，则更是彰显着历代文人墨客的挥毫雅趣。

　　而行走在东大街上，可以看到不少梳着爆炸头发型和宽口喇叭牛仔裤，口里说着当地西安话的小伙子。第三天傍晚，当我和小妹逛完东大街的商场后，提着给三姐和小外孙女买的衣服，回返住的小旅馆路上，被两个有着上述穿戴的当地小青年跟踪，这下可吓坏我了。心想，这可不能直接回小旅馆，如若让他们知道我们住的地方就更糟糕了。

　　倒是小妹有主意，立即拉着我进了另外一个路过的大商场。我们穿行在商场的人流里，一会儿上楼，一会儿下楼，那两个男青年让我们甩掉了。我们立即从商场的另一个边门出来，快步返回小旅馆的路上。回到小旅馆后，我们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胜利的感觉。

　　三天的行程就要结束了，我们在第二天的上午带着大包、小包，踏上返回太原的火车。又是一天、一夜的劳顿，我和小妹终于回到太原。下了火车，11月的太原正在迎接着第一次寒流的侵袭，气温骤降十几度。我和小妹穿着单薄的衣服，提着包回到家里时，手都快冻僵了。母亲用一双手，包握着我和小妹的四只手，给我们搓着暖和。这一情景，多少年过去了，我依然清晰地记忆着。虽然我们只走了三天，但母亲时时记挂着我们的安全，而母亲给我们握手取暖情景，也永远像一幅动人的油画，亲情的色彩那样分明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如今，母亲那双温暖的手只会在我的梦中出现了。而小妹冬冬虽然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平时的忙碌让我们很长时间也难有一聚。过去的往事，年轻时的率真，和姐妹手足之情的温馨，都仿佛永远带着一种明亮的色彩和温馨的热度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书写只为记忆，有太多的记忆需要我们温习，也有太多的记忆带给我们欣慰。因为经历过，才会知时光镌刻的永恒。

　　（2011年7月28日写，8月10日修改于枫叶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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