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阳光（十三）、云开

　　南方梅雨季节的天气，潮湿、阴霾，多日不见一缕阳光的出现，人的心情也会跟着淋漓不尽的雨阴暗起来。我在前几年的太原，这座北方的城市遇到过这样一次类似南方的梅雨季节。已进入九月的秋季，一般少雨的太原，停停、下下，连续将近一个月的小雨，让所有的事物蒙上了铅灰色的阴霾。人们做事无精打彩，见面总是相互说道，这雨什么时候停啊。当人的力量改变不了现实的时候，只有在隐忍的等待中渡过。而我把梅雨季节中的阴霾和灰暗，比喻成我人生中的某一时间的经历和感受，是恰当、生动的说明。
　　但再长时间的阴霾总有云开雾散的时候，这是自然天气客观运转的规律，是谁也不能用自己的巨手遮掩和改变的事实。而我和我的家人，在生活的沉默和苍白中，终于等到了云开雾散的时候。
　　雨后终于天晴，清新的空气和七彩的阳光从头顶处温暖、惬意地洒下。在困境中坚持和等待，就会看到生命中的转机，也会看到真理永远战胜邪恶，还事实于本来面目，胜利的曙光也就在每一个清晨无言地冉冉升起。
　　在我快上高二的时候，父亲终于平反复职。工作热情被压抑和积蓄许久的父亲，像早春的枯木又焕发了生气和活力。他的脸部又生动起来，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他边在房间渡着步，常常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我们说：被耽误得太久了、太久了，我得抓紧时间工作啊。
　　时间仿佛凝滞后，又重新流动起来，而我也感觉太阳变得异常的鲜亮和温暖起来。更让我开心的是，父亲是坚强的，是没错的，时间验证了真理，也验证了一切。我刹那间想到了已去逝的曙光哥哥，要是现在他还活得该有多好，我们可以一起分享这劫难重生后的喜悦，也能一起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但曙光哥哥现在只能栖身在小小的盒子里，让黑暗和沉寂伴随他，我的眼框不由得湿润起来。
　　恢复工作后的父亲，不顾身体的欠佳，又忙碌起来。每天又开始早出晚归，只是定时服用降高血压药，但母亲始终担忧父亲的身体，父亲只是笑笑，说，没问题的，我要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
　　父亲的复职，不仅又有了坐小轿车上下班的待遇，我们家的境遇也跟着好转起来。外线电话又被父亲单位重新安装起来，家里房间的墙壁也被工人们重新粉刷。看着焕然一新的家，我的心莫名地悸动起来。我已从不大的年龄，看到了时世的变迁和势利的世俗。是的，当父亲倒霉受整治、批斗的时候，大院里父亲原来的工作属下，看见父亲别说打招呼、说话，怕是唯恐避之不及。如今父亲复职，原来的那些人看见父亲，早早地迎着笑脸问好。看来，19世纪俄国著名作家契诃夫笔下的“变色龙”，在生活中还是处处可见呢。
　　此时，对于我有件更美的事情是，二姐正在和一位市委副书记的公子谈恋爱。这位公子那时经常在闲暇的时间来我家，看到我喜欢画画，便给我带来了一本素描书，我就照着书上的范图，在白纸上涂鸦。不论我画的如何，他和二姐以及家里人都夸我，我很受鼓舞。现在想来，少时的我，还是有许多的爱好志愿，如，乐器、绘画、文学写作，只是没有条件和有系统地开发和培养。如若不是那样，现在的我或许在艺术领域能有点成就。
　　二姐和这位对象虽然最后因两人性格不合适没有谈婚论嫁，但二姐性格开朗，待人热诚，凡和她相处过的人，都能体味到一种坦诚相见的快乐。所以，二姐和性格沉郁的对象没有修成正果，但却和他的姐妹们相处地很好。他的一位姐姐当时在市图书馆工作，于是，市图书馆便成了我经常去的地方。借阅，成了我假期最为惬意和快乐的事情。国内名著《家》、《春》、《秋》、《红楼梦》等，国外名著《飘》、《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等，都成了我捧读的精神食粮。我如痴如醉地吸取着书中的养分和花蜜，文学殿堂的瑰丽，在我的眼中和脑海里色彩斑斓地打开和运转，美不胜收。
　　二姐后来嫁给了一位正在北京某部队服役的现役军人，而且二姐夫的家乡是在太原贫困地区娄烦县，他是农家孩子，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军人。虽然二姐夫家境贫寒，但他却是做事机敏，已显示出发展前途良好的势头。他从北京跑回来和二姐谈恋爱看电影时，会把我、母亲、三姐和妹妹一起叫上。记得那是在五一广场的“人民电影院”看电影越剧“追鱼”，他招前顾后的照顾我们，并在电影院里，给我们一人买上一支雪糕，我们心里很受用。我感觉二姐夫很会做事情，事实也证明，二姐夫后来的发展很好，使二姐生活富足，也许那位前市委副书记的公子不一定能给二姐带来幸福呢。
　　二姐的婚礼是在北京二姐夫部队举行的，当时是叔叔和大姐送二姐去北京完婚。二姐的新家在太原东山新建的小区里，是市政府奖给市劳模的房子，二姐当时是市里的劳动模范，所以分得一套。后来，二姐又把房子换到了五一路海子边的邮局宿舍，这样离我们家很近。二姐夫转业后，到了市司法局工作，作了一名律师，后来还担任了科长。再后来，他担任了某企业常年的法律顾问，还与他人合办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可谓工作成绩不错。二姐的工资本不低，再加上二姐夫的业绩不错，二姐的生活水平越来越好，穿戴越来越漂亮。二姐夫前几年又在美丽的城市山东蓬莱购买了别墅。如今，二姐已经退休，经常居住在那像仙境一样，依水而建的城市，享受着大海潮汐般梦幻的生活。
　　从二姐夫的境况看，我认为，人从来不是唯出生论的。即便是生长在贫瘠的乡村，只要靠自己的能力，同样能做出不凡的成绩，给自己的家人带来美满、幸福的生活。
　　女儿长大总是要出嫁的，二姐出嫁后不久，三姐也有了男朋友。三姐男朋友的母亲秋娥阿姨是我父亲的老同事，也和我家是老乡，他们家住在省公安厅宿舍。他们俩的婚事，三姐说起来往往戏称是“父母包办”。因为三姐的对象是三姐谈的第一个男朋友，也是唯一的男朋友，所以，感情很纯、很真。而我和小妹自然而然时常当电灯泡，也参和到他们的恋爱当中。秋娥阿姨家做上好吃的了，便叫三姐去吃，三姐带着小妹冬冬去了。吃到美味的小妹回来后，便对我如数叙说，称秋娥阿姨家做的一道叫“目蓿肉”的菜很好吃。我说，什么配料做成的啊？小妹说，是猪肉、鸡蛋和木耳。我便照着配料笨手笨脚、依葫芦画瓢地做了，感觉还真是好吃。
　　家庭流淌的新鲜血液，往往是外部力量的激荡带来的。我感觉三姐谈恋爱后，我和小妹与三姐男朋友家的成员也相熟起来。我们和三姐男朋友的姐姐和弟弟一起滑冰、唱歌、跳舞，仿佛欢乐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我们身边，把往日的痛苦和阴霾都抛到了脑后。
　　原来生活本来就是呈现波浪形曲线的起伏和前进，谁能在这弯曲的曲线上，坚守和把握自己，就不会被事物的惯性抛掷出去，也就永远遵循自己的人生轨迹迂回前进。
　　而我也在欢乐的生活中，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重要关口高考。高考，也像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横亘在我的面前，等待我跨越和选择。
　　（2011年6月1日写，7月12日修改于枫叶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