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虎和小熊（旧文已发 整理稿）

       很多人喜欢狗，我喜欢的狗是土狗。土狗是村庄的守护神，以前村里养的都是土狗。这种狗很能产崽，谁家要想讨一只小狗不是件难事。狗崽多了，讨狗的人就可以任意挑。秋狗不要，担心越冬时经不起寒冷，会冻死。土狗不容易生病，不挑食，养起来成本不高。有的人家不止养一条狗，打门前经过，也怪吓人的。
　　那一年，我和家人正在吃午饭。听见门外有小狗的叫声。我打开院门，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小家伙抬头看我，还不停地“汪汪汪”，声音清脆。小狗见得多了，我把院门一掩，准备回屋吃饭。它用嘴拱门，继续汪汪地叫。母亲说把它抱远一点就好了。它的样子非常招人疼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子。我一时喜欢上了这个小东西。就对母亲说，干脆养了它吧！母亲责怪说：你已经养了两只，还养，是不是想贩狗啊！看着母亲执意不收留这只小狗，我也生气了，“不就是一只狗吗？说得那么难听！”父亲见我和母亲争执，也表示反对。我看硬的实在不行就略施小计，缓和语气说：“不都说，‘来猫穷，来狗富’吗?”，这话还真起了作用，老两口支吾半天不再反对，让我去看看是公的还是母的。
　　我一看，是一只母狗。父亲最不喜欢养母狗，嫌产崽多，有时找不到人来讨。这次父亲却破例答应了。我乐坏了：等小狗长大也能产崽了。希望它能在我们家快乐长大，就叫哈虎吧。没想到哈虎半大不小的时候喜欢咬人。邻居来串门，它飞快地蹿过去冲裤脚就是一口。害得婶子们都不敢来找母亲拉呱了。本来父亲看这只母狗就不顺心，命我将哈虎丢掉，丢得越远越好。
　　我和父亲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捉住哈虎并将它装进麻袋。哈虎不理解地看着我们将它装进袋中，挣扎了一会儿就停止了反抗，或许是一只狗的认命，也或许它以为自己的主人不会加害于它，就顺其自然了。我把袋口扎紧绑在摩托车上，带着它飞快地离开家。我是多么地舍不得哈虎。它平时总爱蹲在我脚边，有时淘气地和我玩，用嘴咬，用爪子挠。见我从外面回来，尾巴摇得更欢，跟分别很久似的。很快它就要离我而去，流浪乡村路边，被别人当疯狗追打……一想到这儿，心口痉挛似的一阵疼痛。哈虎静静地躺在麻袋里。我选择一个离家五公里的村子将哈虎放出来。它从麻袋里钻出来后拼命地冲我叫，不知是责怪还是哀求。它呆呆地站在原地冲渐渐远去的摩托狂吠。
　　我到镇上买一些日用品，逛了一会儿就匆匆返回看它还在不在那里。“汪汪汪”，哈虎还在那个地方，它仍冲着我叫，这次哈虎的叫声显得有些凄哀。我的心顿时软了，但一想到父亲决绝的态度，还是加大油门狠心逃离。走了一段路，听见远远的有狗叫声，是哈虎！它快追上来了！我回头看它一眼，有意地放慢车速。哈虎加快速度拼了命地追赶。路上，我不忍心回头，通过反光镜看哈虎在我身后飞快地紧跟着，它整个身子像跳跃的黑线团，蹿的我心都碎了。哈虎，别怪我，谁让你咬人呢？今天丢掉你，是你有错在先的。这样想着已到了小桥边，哈虎仍在追车，我再次减慢车速。只是再也不忍心看哈虎苦苦追车的样子，我停了下来，哈虎也停止了奔跑，伸长舌头呼呼喘气。它摇着尾巴过来舔我裤脚，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将车子骑得很慢，哈虎紧跟着，欢乐地奔跑着……
　　回到家，父亲看我又把哈虎带回来，脸上很难看。在我再三恳求下，父亲留下哈虎，在它脖子上加了一根锁链。几个月后，哈虎产崽了。到满月的时候，我家留一只小公狗替换被人毒死的那只大狗。其余的小狗崽子都被前后村的邻居们抱去。
　　哈虎的这个儿子叫小熊，也是我起的名儿，希望它像小熊一样可爱，不再像妈妈一样伤人。小熊跟哈虎小时候一样的惹人疼爱，喜欢围着我和家人转圈。每次我到邻村的小姑家，小熊都紧跟着。一路上引来阵阵狗叫，小熊往我身后躲。一些大一点的狗，故意提高嗓门向我家小熊示威，吓得它挨我更近了。我在田埂上散步它也总能跟上来。它有时停下对一只蝴蝶撒娇，向蝶儿伸出小狗爪，然后在地上打几个滚儿。见我走得远了，撒着欢儿又赶上来。
　　小熊长大后不像哈虎那样咬人，却专伤家禽。家禽也是邻居们的宝贝，这让母亲伤透了脑筋。大家集体要求除了小熊，虽然我强烈反对，但无济于事。狗贩子周叔来到我家，带来了绳子和铁笼。小熊好像知道大难来临，在院子里转圈奔跑。在周叔、隔壁卢伯和父亲三人围追堵截下小熊最终被装进笼子。
    到了晚上，父亲在外面打扑克，母亲在厨房里围着炉火做针线。我从网上下来去厕所，推开后门一看，小熊回来了！它静静地躺在柴堆旁冲我摇尾巴，然后来到我跟前，扭着身子拱我的腿。我一把抱住小熊，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从心底喷泉般涌溅。
　　我既激动又担心：小熊虽还活着，可周叔明早肯定会来找它。
      果然，周叔一大早就来了。父亲拿一块剩馍又将小熊哄进了铁笼。周叔刚走没多久，就折回来问我们见到狗没有，他说半路上狗又从笼子里跳下来跑了。原来周叔狗笼子的小门儿是用一小截旧细铁丝绑住的，第一次绑得不紧，让小熊逃了；这一次周叔多缠了几圈，结果还是让小熊使出浑身解数弄开了笼子。我们都摇摇头说没见狗回来。我心里既为小熊的逃脱感到欣慰，又为它的不知去向而担忧。我想，这下小熊肯定会走得很远，再也不回来这个家了，这个家也不值得它信任了。
　　小熊也可能被人打死，成了餐桌上的美味。小熊临死前一定是想回来找妈妈的。每天晚上，我都失魂落魄地往后门柴禾堆旁观望，结果只会更失落。第三天晚上新闻联播结束后，我抱有幻想地推开院门，只见一簇白色的东西顺着院墙根儿很快地偎过来。小熊回来了！我激动地快要跳起来，它摇着尾巴，围着我一拐一拐的，抱住它才发现一只后腿受了伤。
　　父亲也心软了。退了周叔的钱，为小熊添一副锁链。后来，村里养猪场越来越多，病死猪乱扔，村子里的狗接连病死，之前我家的那只大花狗也因滥吃死猪落得惨死。哈虎和小熊没了自由却保住了命。
　　近几年，打工族见多识广。一些外地品种的狗也流入农村，它们也有与主人之间的故事，或有趣，或感人，或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