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记二章

散记二章
梁星钧　　
水罐的婚事
　　
　　　　水罐是妻子堂弟。从小生得虎头虎脑，有棱有角，眼睛鼓圆，面膛瓷实。水罐家景殷实，妈妈勤劳，身板壮实，父亲是个锻（铧）工，日子非常好过，虽然孩子多了一点，但属当地首富。
　　水罐读书勤奋。有自己的个性和理解，他没想到书成之后子承父业，而是想考出去，跳出农门。果然，80年代中叶，水罐考上了市里一所中专，毕业后没工作。他父亲托省里关系，委托市县熟人给安排去市贸易公司上班，水罐见单位差工资低，没去，呆在家跟父亲学铧工。抹一脸黑灰，像煤炭客，水罐不怕苦不嫌脏和黑，心里充实。
　　水罐的第一个女人我们不看好。主要是农村普遍忌讳的孤臭问题。现代医学好象可治，但大家并没，而怨他不该选择那样的人：长相一般。凭他那个上好家庭条件，农村啥样的姑娘不好找？可是水罐看中的就看中了，老婆是自己挑的不是别人看，自己喜欢就行。可是好景没过两年，老婆就要离婚。具体原因，我怀疑是水罐脾气暴，女人受不了委屈，有人评是水罐不讲理，像他妈一样泼，也有人说女方有问题，受不了婆婆的饥肠辘辘，抱怨咾叨，也自惭形秽跑了。总之女人回去了，丢下了三个月的孩子。
　　水罐再娶时没请客，也没征求我们意见，就自个儿作了主。这个女子叫小春，没结过婚。但来了只过了一年，没生育，就回去了。说掌不了家权，老人婆大权独揽，财富钱财一点也没有水罐的，只有吃苦受气的份，又有一个1岁的孩子，就气鼓鼓地回去了，不来了，另择亲人嫁了。水罐成了独人。
　　水罐小小年纪，才30岁，已两次离异。身心受到重创。将心情转到了事业。他领一帮人去堂姐处包活干。他善待工人，休息了陪他们打牌抽烟，肯给他们帮忙，视同兄弟，从不克扣工人工资，赢得了大家的好评。去年过年回来，我们促膝谈心，直到深夜。我大吃一惊，一是觉得他大长见识，再不是以前的水罐了，当刮目相看。二是他变得老成持重。对于生活和人生哲理的领悟，让人咂舌，毫不在我等之下，令我们深深折服，觉得是生活婚姻的挫折磨砺了他，使他长大长壮成熟，是个典型和成熟的男人了。我们同时为堂弟几分赞许和钦佩，暗喜水罐这样下去还有希望，找个好女人过日子是没有问题的。三是觉得具备了一定的领导管理能力。据称，他和另一师友支撑了堂姐的一处工程，堂姐们根本就顾不上，忙不过来，只管结帐收钱。他以后完全可以独立承包建筑活了。看来他虽婚姻不幸，却事业有成。落个顺心开心。
　　可是水罐为婚事苦恼犯愁。如今形势大变。农村姑娘远不是八、九十年代了，大都远走大中城市了，回农村的只是凤毛鳞角，而且身价高涨，暗合了如今的全国经济增长。如果提亲：头一句话有街房吗？第二句话有大笔存款吗（问者心中自有标准）？第三句话聘礼至少10万！你拿得出来吗？仅这三条要求，有的要其一，有的全要，最后还要看人，看文化，使得多少农家男儿望而却步，望而生畏，瞠目结舌，叫苦不迭。所以，与其这样，在农村结婚受气受压，不如发愤读书，一走了之，去城市谋生存求发展，创另一片新天地。水罐深知此理，但在建筑工地上女人少，在城里安家他没想过，反正农村有房子有孩子，但找一个合适的女人生活过日子，他是想过的。今年过年，堂姐群芳给他介绍一个女人，有一个小女，年龄相当，这时他正行进在去北京的路上，立即通知他返回，不料那女人走了，看他虎头虎脑的蟹头青，膀大腰圆眼粗，顿时吓得缩小了一半，又听说有一个调皮的小男孩，她起身不吭一声就离开了。后转话一句，下辈子再说吧！水罐大惊失色，愤怒了，他怒吼道，算了，不结婚，他妈的！我啥女人都不要了！
　　每每和妻谈到水罐，多数谈到他的婚事，替他惋惜，还是认为他该照我以前给规划的路子走：好歹去市里商贸公司上班，哪怕混着，即使后来倒闭下岗失业，或转行，可望有发展机会，至少是一个高起点，兴许能解决或遇上一桩好婚呢，即使退一步回农村，也可说优势占尽，哪像他现在，脾气又未彻底改观，人虽成熟多了，但老了，再婚难，恐怕要等到牛年马月了。
　　
勤之道，乐之道，寿之道
　　
　　
　　　　我有个亲戚，我想写写他，无奈无从动笔。就从熟识处写起吧。
　　他勤奋，是个行走如风的人。我形象称之为快马－－因为当过兵，在部队是骑兵。转业后就职于当地供销社。说他走路快，行走如风，是他做事性急，决不拖泥带水，无论中年时修房子，几个兄弟同修，他比谁都修得快，修得好，他父亲说高了，修1.6丈，他执意修2丈！他果敢而胆大。还是老来退休后做生意，他这场那场到处跑，搭个口袋，背个包，卖鼠药，卖种子，还是固定地点卖猪饲料，都表现了勤奋和快捷。最后功成身退，两个孩子成家，本该养老歇息，又几个城市到处跑（有个孩子在绵阳就业安家）。他常说，勤能补拙，勤能养家，勤能增寿。
　　他也是快乐的。他每次见人或我，都讲他的快乐之道，什么“笑一笑，百年少”。什么“弥勒佛笑口常开”，我知道他在学养生，老来更重养生，养生之道常欲小劳，动则养身，静则养心的道理，这些我也懂点，后发展为我的重要爱好之一。故他和我是有共同的语言的。我们几乎是忘年交。至于乐的道理，我也懂。他也说，人家生气我不生气，病是自家生，怄气最易得病，尤其是女人，十有八九胃子有毛病，不是吃的问题，就一定是气怄多了。因女人有天生爱怄气的习惯，女人的心眼儿有的只有针尖儿大。我的这个亲戚，实际是我的亲友，兼了双身份。每次见他都乐，他的笑话也多。别看他距70不远了，是50岁人的脸，红润，白净，没一根汗毛，走路有力，他说他每天都要晨跑。他住在一个乡场上，是高粱上，空气新鲜。他呼吸新鲜空气，吃自家种的无毒菜粮，不生气，心态好，焉有不少之理？
　　有一件事，足以说明他的养生长寿之道。他从书店购买了一本养生书，回去反复研读了，排上了用场，感觉效果好，就来鼓动我，也是为了我，让我当他同道，一起学养生，以长寿。前面说了，养生我是喜欢的，然而我有我的方法。非迷信于某一本书，而博采众长，成就自己。我追求这个如追求艺术，同样讲个性，岂能人云亦云。但是，他执意让我看了这本书后，我信了，明白了“三分治，七分养”的道理。从此，我注意了合理饮食，绝不乱吃乱喝，注重蛋白质和维生素的补充，生命体能明显增加，精气神也越来越好。
　　我感谢他的提供和关照。使我更关注起他这个人。一个人怎么走去，跟一个人怎么走来有很大的关系。我的这位亲戚，从小排行老三，父母生了5男1女，其中半数都当了兵。他的第一个女人嫌他穷，在他当兵的日子里弃他而去，让他一生都遗恨，因他钟爱前妻的贤淑和漂亮，但过不惯苦日子。结果，通过他的勤劳与智慧，修了两栋民房，两套街房，又出资让二儿子在绵阳修了楼房，过上了小康生活；而他的前妻，回去之后一生贫寒，上门的一个瓦匠也极平凡。为此，他算是胜利了。他常慷慨而自豪地说，朽木不可雕也的三娃子，如今也有了今天的出息！他还当母亲（他亲姑）的面说，从小把他交这个交那个，没想到长大他是几个儿子中最有出息，最有见识，对父母也是最孝的！
　　人啊，是不可以貌相的，正如海水不可斗量。
　　我在考量我的这个亲友时，我不仅悟出穷则思变的道理，也悟出天才出于勤奋，财富出于智慧，安贫东道又奋发有为结合才是最完整的，最科学的，最实际的。
　　从我的这个亲戚身上，我读出的岂止是这些。我经常扬言要写他，想起了他当兵的日子，供销社的生涯，老来奔忙的身影，但就是没动笔。因为，他的身影形象太占据我的心了，太动感了，而一个太动感的人，往往在我心头飘浮，让我对他几多迷蒙，几多陌生，几多好奇，几多猜疑，当我真正举笔写他时，当他的生活影像进入我心底，流露我笔端时，我突然终了笔，因为，他不是我可以书写的，当用一生来解读。他的勤，乐，寿之道，我只能先谈这些，算作我真正书写他的序幕和开端。（2011，3，13中午）
　　
　　 [ 本帖最后由 梁星钧 于 2011-8-15 18:5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