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老校长

都说时间如白驹过隙，只那么轻轻弹指一挥，我已在教学生涯上度过了近二十个春秋，在这近二十年中我曾先后遇到过六位校长，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第一任校长。
校长姓马，五十多岁的年纪，个子很高，皮肤很黑，额上的皱纹也很深，经常戴一顶和衣服同样颜色的湛蓝色的帽子，布鞋，衣服不很笔挺，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在我的记忆当中，无论春夏秋冬，还是来人去客，他一成不变的装束似乎只有那款五颗纽扣的中山装。
记得当时我刚从师范学校毕业，被分配到一所农村小学任教，校长便是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校长便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他向我询问我的家庭情况，兴趣爱好，一点没有当领导的架子。征求了我的意见后，他让我带三年级的语文兼班主任，几经寒暄之后就这样被安顿了下来。有时遇到困惑，他就对我说你当学生的时候老师是怎么教你的你现在就怎么教你的学生，一句话给我指点了迷津，使我顿觉茅塞顿开。工作中我刻苦努力，对学生认真负责，我还大胆革新，和学生一起制定了班级公约，在教室里悬挂了好人好事登记簿，开设了读书角，这在当时学校是独有的。不仅如此，我还严格卫生制度，谁做了违反班级纪律的事就做值日一次，因此我班的卫生总是全校做得最好的，这些校长都看在眼里。可是事情的进展远没有我想的那么顺利，很快期中考试就到了，我清楚地记得我班语文成绩平均分是68.5分，考虑到我班学生家长职业比较杂的原因，校长决定全校只开我班的家长会。家长会上，待我宣布了学生的成绩后，一些家长就有了意见，说以前二年级老师带的时候成绩有多高，现在一下就降了这么多……校长便很认真地给我解了围，他说三年级和二年级相比卷面上多了阅读和作文，而这恰恰是语文教学的难点。此后他还耐心地鼓励我多钻研业务，我果然不负重望，终于在期末学区组织的统考中名列第一，而且打破了当时小学三年级语文80分的记录，这样的成绩一直持续到我后来离开这个学校。
校长做事认真，而且每每事必躬亲。记得学校当时搞修建，他每天都亲临现场，亲自监工，后来终于坚持不住被送往医院，只住了几天回来以后又一以贯之直到工程完全竣工。每逢过六一，他也是不放过每个环节，从曲目的选定、时间安排、排练、服装、预演，都一一奉陪到底。当然，节目最终的结果总是喜人的，老师们在这样的氛围下工作也毫无怨言。
校长为人正直，廉洁奉公。记得一年开学，正月十五还没过，学校当时没人做饭，街上饭馆又都没开，校长便事先通知家人为我们准备了饭菜。我们过意不去，提了点礼品算是顺便给他拜个晚年，可它死死不收，待我们走后硬是将礼品带回了学校，令我们好没面子。
一年后校长光荣退休。临休前，我们都舍不得他老人家，围着他说长说短，可他毕竟老了，谁都担心他的身体。他说，还是让我走吧，我一直守在这里，老眼昏花，干什么都做不了反倒成了你们的累赘，新来的校长，不管是谁起码要带一门主课，这样就可以适当减轻你们的工作压力，我们听了内心好不感动。他走后，来了一位新校长，工作作风和他大相径庭，做什么都奉行我说了算，半年后有一次他到学校来，我竟止不住地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校长退休后，我也被抽调到中学工作。那时学区大搞第三产业，集资筹办的蜂窝煤场效益甚好，学区领导打算让他到那儿做总监，让他过几天清闲的好日子，可他说自己不是做那事的料，只好回家休养。
又过了两年，老校长病逝，追悼会上，看着他往日的音容，我们都泣不成声，我的心里不由得默念起臧克家《有的人》中“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和唐弢《同志的信任》一文中评价鲁迅先生的一句话：“鲁迅先生虽然不是共产党员，可是在所有共产党员的心目中他永远是最可信任的同志”，泪水再一次潸然而下。